紫凤钗(53)

作者:独孤红


还有便是那靠近东边角落一副座头上的黑衣大汉,此人身躯魁伟,头戴一顶宽沿大帽,压得低低的,令人无法看清面貌,但由他颔下一把如猬虬髯看来,可知其相貌必然威猛慑人。

酒酣耳热之际,猜拳行令之声更形嚣张,竟将那阵阵丝竹之声压下去不少。

有些人,已自袒开了胸膛,丛丛胸毛,在灯下照耀生辉。

突然,乐声转急,一个曼妙甜美,恍若银铃般的悦耳歌声袅袅而起。

“浔阳江头夜送客,

枫叶荻花秋瑟瑟。

曲罢曾教善才伏,

妆成每被秋娘妒,

五陵年少争缠头,

曲红绡不知数。

……

血色罗裙翻酒污。

……

座中泣下谁最多,

江洲司马青衫湿。”

唱的竟是白居易的“琵琶行”。

此诗本就伤感,加上唱歌人儿的一副赚泪歌喉,几乎将整个感情揉注其中,入耳直能令人荡气回肠,为之神伤。

好在满座均是武林豪杰,否则必然都要泪洒满衣襟了。

饶是如此,在一阵轰雷般掌声过后,仍自有人扬声叫道:“我等酒兴正浓,怎么大煞风景?换个应景的如何?话声方落,满楼一阵骚动,同声附和。

那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依然低头独酌。

角落里那黑衣大汉摇了摇头。

五个灰衣老者眉头微微皱起。

而那神采飞扬的青衫书生,却是一双入鬓眉陡剔,玉面上倏地浮现-丝轻蔑神色。

只是,他尚未开口说话,楼左那低垂帘幕之后已自又传出丝竹声,紧接着歌声复起,这回却换了杜牧的“秋夕”。

“银烛秋光冷画屏,

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

坐看牵牛织女星。”

歌声始息,如雷的掌声又复暴起,但适才发话那人却又扬声豪叫道:“小娘子。我等不比那些诗人墨客,这些酸溜文绉的诗儿,听起来不大对胄口。再请换首通俗豪放的如何”

丝竹之声刚动,那青衫书生却突以手巾描金扇,指着发话那人轻笑说道:“阁下,够了,难怪有人说我们武林中人粗鲁莽夫,不解风流情趣,就凭阁下这-句,已足证人家所言不虚,阁下若喜通俗豪放,那么请!回到你来的地方去。”

此言一出,坐于东边角落座头上的那黑衣大汉哑然一笑,帽沿阴影下两道逼人寒芒飞快地向那青衫书生投过一瞥。

那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听若无闻,依然低着头,独饮独酌。

五个灰衣老者及那四名腰悬长剑、气宇不凡的年轻人,则禁不住微笑点头,齐齐向那青衫书生望去。

只略一注目,突然神情微震,似乎颇为忌惮,随即收回目光,举杯做状掩饰。

满楼酒客也顿时为之一静,上百道目光同时投向那发声嚎叫之人。

发声嚎叫之人乃是酒楼正中,猜拳行令,嚣张不羁,肆无忌惮的一副座头上的五个锦袍大汉之一。

此人本就流露着满脸剽悍桀骛之气,哪能听得下青衫书生这几句话儿。闻言,神色微变,霍地站起,双目精光一注青衫书生,就待发做,结果又似为那青衫书生目中逼人的冷芒,及挺拔洒脱气度所慑;双目凶光微敛,冷冷说道:“阁下怎么称呼?”

青衫书生手中描金扇轻击左掌,目光凝注,笑道:“阁下既为武林人,当知武林礼数,我认为阁下应该先行通名报姓。”

锦袍大汉神色又是一变,终又强行忍住,道;“多谢指教,我兄弟人称江南五通。”

一听江南五通四字,满座酒客顿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角落里,黑衣大汉帽沿暗影下两道冷芒闪射,面色焦黄的,白衣文士依旧一无表情。五灰衣老者与那身披风氅的四年轻人,却由神色中现出轻蔑不屑之色。

青衫书生呆了一呆,星目寒芒电闪,突然扬声朗笑道;“原来是江南五通,久仰,久仰!五位素檀偷香窃玉,理应深识那风流情趣,妙歌稚词,怎地竟做是语,此次大驾北上,莫非已厌倦那南国红粉……”

“住口!”锦袍大汉一声轻喝。寒着脸,冷冷挑眉道:“阁下休要卖弄犀利口舌,还不报出名号?”

青衫书生玉扇轻旋,淡淡笑道:“区区端木少华,阁下莫非不服?”

“端木少华”四字出口,全楼寂然,悚然动容。

连那角落里的黑衣大汉也不禁目光疑注,微微点头。

唯独那白衣文士依然如故,生似他不是置身在这中州第一楼之上。

锦袍大汉神情微震,凶态倏敛,一拱手,强笑说道:“原来是不归谷,端木少谷主,秦大空不知,多有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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