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之心(293)
作者:迟归鹤
“我今日此来,是为向萧大哥求证一件旧事。”
“你说。我若知道,必然据实相告。”
“是有关……两位老王爷的事。”
“…但说无妨。”萧旸闻言微微蹙眉,脸上仅存的那点淡淡的笑容也收敛了去,毕竟是事关自己祖父,他也是半点不敢马虎轻视。
“前些日子,我从好友口中听到了多年前朝中的一则流言,其中言及两位老王爷尚在壮年时扶持昭帝以女子之身登临帝位之事。我这两日去翻了前几代史官编纂史事旧稿,据那上面所载,当年肃帝子嗣兴旺,哀帝继位尚不足半年便崩逝,是两位老王爷力扶昭帝登临地位。而当年有望争过昭帝的肃帝子孙全数遭遇贬谪打压,他们各自倚仗的外戚也在短极短时日内消失殆尽。我想知道……”裴玉戈说到最后先停了停,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接着道,“萧大哥是否清楚两位老王爷当年到底对肃帝的子嗣做了什么?”
萧旸并未立刻答复,他眉目如鹰隼般打量着裴玉戈,似是要把人看穿一般。
良久,他才开口反问道:“长安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虽未明白答复,却也没有反驳裴玉戈所说之事并不存在,得了这么一句,裴玉戈心中便也有了数。他坦言道:“我与明珠为先师遇害之事奔走半年多,查得越多越发觉过去与近来的一些事并非是殷绰一人手笔。”
萧旸点头,他倒是认同这个判断,而且先前几次交谈,裴玉戈与萧璨也隐隐透露出他们的怀疑。联系裴玉戈所寻,再结合如今京中的几件大事,萧旸任世子多年,心中便也有了猜测。
“长安是怀疑这其中有楚王或是礼王的事?”
裴玉戈点头,但为了得到最完整最真实的答案,不预先给萧旸植入一颗怀疑的念想,他并没有全数告知他们真正怀疑的只是礼王府。
萧旸的眉头自方才起便没有松缓过,事关祖父与几十年前的旧事,他格外慎重,心中思考了许久,才终于下了决定。
“两位祖父心胸坦荡,纵然名望权力加深也不曾回避过什么,有些事我幼时也长长听祖父们聊起。昭帝身为女子,若想名正言顺继位,其中阻挠曲折……我想不必我多言,长安你也一定能够想象得到。”
裴玉戈点头,他师从温燕燕,彼时皇位已传到了文帝手中。大齐历经两代女帝,仍然无法全然扭转那些文人士族对女子为王做官的鄙夷,更不用说昭帝当年以女子之身初登大宝,其中艰难又岂是旁人能够想象的。
萧旸又轻叹了口气,语气中略带几分无奈及讽刺,垂眸道:“自哀帝驾崩到昭帝平安继位,这之间也不过数月。当时的大齐两面树敌,而当时的北境远比今日危急,乱世更需得快刀斩乱麻。雷霆手段之下……势必血染京城。”
短短一句,虽将那段沉重的历史一笔带过,可裴玉戈却能够想象当时的场景。
想要从本质上改变所谓的‘祖宗礼法’,光凭嘴皮子是说服不了所有人的,而这其中,让昭帝以女儿身登临帝位,不仅仅是要昭帝本人有那个魄力,更要有一人在背后为昭帝扫除障碍。天家皇权之争,注定有很多人会被卷入其中,世家外戚盘根错节,想要稳便只能将他们全数拔除。尽管相对而坐的两人都不曾经历那段沉重的过去,却都能明白其中的复杂与艰难。
隔了许久,裴玉戈才又开口道:“所以…那位已让位的老礼王也是其中之一。”
“看了你们已经完全肯定是礼王了。”
此时此刻,裴玉戈可以坦然相告,他直言:“从前有过怀疑,如今则是确凿无疑了。”
萧旸颔首,他思索片刻后言道:“有些事也是我幼时祖父说予我听的,时至今日未必确切,若你们需要,我可以休书一封回北境,请父王回信告知。”
“有劳。”
“礼王这个封号是昭帝登基时给的,萧定仁是肃帝子嗣中年幼的那几个,肃帝在世时也没怎么得帝王亲眼。他母妃娘家姓杜,倒不是什么显赫士族。还是靠着送女儿入宫才跟着得了富贵。如若我记得不错,萧定仁生母的母家是最早被清算的,本就是个鱼肉百姓的昏官,倒与外戚士族扯不上什么干系。至于是否有过株连,我就不知道了。要说当年除外戚受创最重的……应当是肃帝最宠的第七子萧定闻。”
“多谢萧大哥告知。不知老礼王与他这个异母兄长是否亲近?”
萧旸只摇头道:“这点我确实不知。容我去信向父王与叔父求证一二,长安若有其他想知道的,也可以一并告诉我。”
裴玉戈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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