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艾俱焚(21)
作者:夏隙
花时将药油在掌间焐热,再慢慢在兰旭的后腰上推开,热辣的刺痛感令腰侧的肌肉紧了一紧,线条更是漂亮。
花时喉结上下一绷,目光在兰旭的后背上肆意溜达,肩胛上的伤疤像用揉碎的海棠花汁纹进身体的花绣,提醒着他,他的父亲曾经爱他超过生命。
花时开口,嗓音干涩喑哑,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你这腰伤怎么搞的?”
兰旭恍惚,敷衍道:“旧伤了。”
花时见他不愿提,悻悻道:“真不知道你生什么气,晏果儿是公主独子,多少人的眼珠子。就算将来做个纨绔膏粱,也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就你对他红眉毛绿眼睛的,你以为他能念你的好?”
兰旭闷笑道:“奇了怪了,这话要是换了旁人说,我早就老大不乐意了,可说的人是你,我居然一点气都生不出来。”
花时道:“贵府看人下菜碟的本事,花某可是见识过了,昨儿你护着你的好儿子,差点被我的马给踏了,可公主府的下人们,全都高声叫着‘小公子’,”花时屏住气,将下人的声音学了个惟妙惟肖,“阖府只担心小公子,没一个记挂他们驸马爷的,你这驸马做到这份儿上,真是让人长了眼。”
“原来你是为我鸣不平,兰某心领了。”
见他对自身全不在乎,花时气闷,下手重了些。兰旭猝不及防,攥紧了枕头,痛苦地呻\吟出声,良久才缓过来,扭过头苦笑道:“我一个做爹的,他们越紧着我儿子,我越高兴,以后你做了爹就懂了。”
说罢,慢吞吞地支起身体,拽了花时一起坐在床沿,边披衣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果儿身为我的孩子,打出生起就要面对一些风言风语,不可能高枕无忧,近日还平白无故被人下了毒……我欠他太多了,不管他念不念我的好,我都希望他能成才,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用真才实学洗刷掉我带给他的污点。”
花时脱口而出:“你就只对不起晏果儿吗?”
兰旭呆愣片刻,说道:“兰某所做的一切,光明磊落,可昭日月,绝无半点违心之举。”
“……”
二人各怀鬼胎,同时沉默。花时闭上眼,将所有不甘尽数咽下,再睁开眼时,只余一抹讽刺:“给小公子下毒的人找到了吗?”
兰旭摇头道:“凶手有胆子下毒,一定计划得当,我只是想不通,有谁会针对果儿,又为什么要针对果儿呢?如果最终的矛头,是指向公主或者我,那凶手的目的是什么?目的不明,反而暴露在明,惹了一身骚,岂不是弄巧成拙?”
花时佯作思考,慢吞吞道:“也许,他的目的,是让小公子出事,你们就没心思管别的了。”
兰旭自嘲道:“如今朝野安宁,海宴河清,别说让我不管什么事,我又能管什么事呢。”
花时道:“今年朝野大事,除了科举,就是许仕康回朝了吧。”
兰旭道:“他不是第一次回京述职了,算算时日,就要到京郊了,一路上也没发生意外。”
“以往,你也没差事啊,这次你筹措武举,许仕康身为武将,照理应坐镇会试和殿试。”
兰旭蹙眉道:“我筹措武举,是周成庵建议,杜大人临时决定,此前并无安排,而我得了差事的日子,恰是晏果中毒的日子,有谁能这么精准地预测到这一切?”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兰旭猛地站起,“难道会试殿试会出事?敌人是奔着许仕康,还是皇上?!”
花时适时地闭上了嘴。
第六章
之后的几天,兰旭奔波朝堂,早出晚归,全没时间顾全府中事宜。要说最高兴的当属晏果,平白多了几日没有老爹看管的自由日子,在折腾够了阖府的人畜花草之后,晏果盯上了被爹娘青睐有加的花时。
对花时这个人,晏果实在新鲜,他自幼娇养在公主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多进宫给舅母太后和皇上表哥请安,见过的人屈指可数,难得来了个哥哥年纪的大孩子,又是男孩儿,又非仆从那副殷勤恭顺的面孔,晏果早就想找他一起玩。上次命令他箭射兔鹘,还算听话,要不是半道儿杀出个爹,没准儿就能收个小跟班了。
不过——晏果悻悻又好奇——能让一向严肃的爹和颜悦色,花时真的就那么好?愈想,敌意愈炙——晏果知道自己好吃懒做,贪玩成性,但他是家中独子,又有宫里的二位歇荫倚仗,若无意外,这辈子且在膏粱锦绣里打滚,无人敢说他的不好,更无从比较。突然来了个样样顶尖事事独秀的大哥哥,人人喜爱不说,爹骂他都骂得更凶了,这让晏果愤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