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番外(18)

作者:Aura


这吴公公虽同李公公一样久居皇宫,却因总是不出言语而令人极难注意到,若非是李公公下台后,这吴公公忽然拿着一摞信什求见,启轩都不知偌大盘龙殿竟还有着这么个资质甚深的公公。

“这些信均是从边境寄来的,只是一直被李公公扣下。”

启辕为边境之将,一走就是好些年,偶捷一场大战才许回宫领赏。

启轩抚着那一大摞的信件,心中百感交集,“凌瑶王与宫中各大臣几乎不曾往来,因此这一桩又一桩被耽搁的军情,除却军营中战士外无人知晓,而战士们常年驻守边境,倾尽一生都无法入宫一回,”吴公公的嗓音竟毫不尖细,“奴才惊异的是凌瑶王也曾回过几次宫,虽说来往皆匆匆却也不是不曾与皇上照过面,寄出这样数量的信却始终杳无音信……竟也能忍气吞声,不与提之。”

启轩拆了几封大致浏览一番,均是在上报军情,情况有危有缓,却也可以看出这十几年来边境根本不太平,虽说自己也一直因着私心定期往其所在派送过援资,但那是在自己以为没有战争的前提下。

要说他曾得知的战事,也只有四国联军突袭的那一场战役,但因为战事事出突然,启轩也没怎么胡思乱想,还有的,无非就是几场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若非以为启辕所辖之处为太平之地,他又怎么可能让其在是非之地一待就是十三年。

什么桃源盛世,国泰民安,原来都是靠着启辕一人强硬撑着而换得的太平。

启轩越拆越是愤怒,“难怪……自辕儿当上将军后,整个边境忽然静若死水,可军队中人却唤他不败将军。”

纸质稍黄的信末落笔为‘辕笔’二字,稍新些的,则改作了‘思轩’,启轩看得眼眶俱红,怒火翻腾,他无法想象这些年来启辕在生死攸关的战役中是如何的孤立无援,如何的有苦说不出,他也不敢细想启辕为何不愿抱怨自己不肯回信之事,因为只要一想,启辕越成长却越冷漠的脸便无孔不入地从四面八方钻入脑中。

去年启辕也曾回过两次宫,每次都是匆匆几句便转身离去,而自己也不曾挽留,甚至在两人靠近时还心有余悸地往后躲避,或许便是因为如此,启辕冷漠的神情自己见得越来越多,直至今年,启辕甚至不愿再回来见自己一面……

启辕一直不言语,不表露,便会让人以为他真的不会受伤,真的不在乎,如今那一张张骤然降至冰点的冷漠面容就像一把把尖刃,每一回想,就深深地往胸口处狠扎一刀。

“吴公公,为朕传来一位文官,朕要最快就能赶来的。传来后再去天牢传道口谕:李祥富私瞒军情,滋事甚恶,本当诛其九族以儆效尤,念在其曾侍先帝有功,特赦免其九族之死,李祥富,秋后立决。”

吴公公领命告退后,启轩紧紧握住早已离不得身的那柄玉扇,只有在面见启辕时,他才会故意放置于他处。

当日下午,李公公的死刑震慑整个皇宫,三日后,凌瑶王被急宣入宫,多年来被隐藏的诸多战绩由吴公公一条一条地于朝堂上郎声念出,每念一条随后定跟着一句,赏!数十场战役或大或小,统统赏!

据说当天的早朝一直开到了正午,众臣们站到腿脚发颤,听得面目呆滞,而那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和半跪于朝堂之下的凌瑶王相视许久,寂然不动。

这一副画面被有心的官臣们或画或诗或拟写文赋地记录了下来,随后启轩的圣君之号,启辕的战神之称于整个凌国甚至九国,疯狂传颂。

下了朝后众臣们热议不息纷纷道贺,启辕却仍是一副生人勿进之相,待朝臣褪尽,一直噤声站于启辕不远处的吴公公走上前欠身作揖。

“恭喜凌瑶王。”

启辕扫了其一眼,声音如人,冷若冰霜:“若再有下次,提头来见。”

启辕正欲离去,吴公公只得硬着头皮拦下,“奴才不曾欺骗王爷,陛下确已病入膏肓,王爷再不来,陛下恐怕就要自己寻至军营了,到时候若王爷把控不住分寸,陛下圣誉受辱,那想再有交由,怕是难比登天吧?”

“他怎可能会去寻我?”

启辕自语一声后,想起自己在军中收到启轩病重的消息时,立即抛下所有事情,五日路程三日急达,跑死了整整四匹马。

“若王爷此刻去讨赏,许有所获。”

吴公公添了句后便弓身告退。

第十七章 失踪

吴西与启辕的缘分,要从八年前说起。

当时先帝驾崩不久,新帝尚年幼,而尊侍着第二代帝王的李公公,自然位高权重,那会许多下人都向这皇帝跟前的大红人进献银碌或宝物,盘龙殿中一众下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全向其献了心意,唯独向来不爱争抢的吴西除外。

那会启辕虽已去边境五年,可由于其位不过区区统领,尚未有向宫中直报军情的权力,因此当时的吴西并不识得启辕,至于两人之结下渊源,是因吴西被李祥富威胁并羞辱时,巧遇正来盘龙殿寻新帝的启辕。

当时的启辕不过十岁,而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对着自己所在之处匆匆瞥了一眼,那几欲被众人拥奉在云端间的李祥富,竟于一瞬就不自觉地屏息跪下、再不妄动。

吴西看向从未驻足且早已离去的启辕,从不愿于浊河中同荡的他竟生了依附于其的心思,从那时起他才明白自己并非无心无欲,而是一直在静待一个能一眼洞悉敌人软肋,并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真正的君王。

只是启辕向来游离于政权之外,又常驻守边境,根本没有能与之产生交集的机会,一直到启辕当上将军,开始经不住思念之苦往宫中寄来信件,吴西又巧遇李祥富将信使拦下并不让其送信一幕,随后吴西尾随信使,故作被李公公吩咐的模样取过信件,再往后,他便一直留意信使来访之日,且提前截得启辕的信函,欲等待启辕回宫时向启轩提及时,自己再全数取出以此博得启辕关注。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纵使信件源源不绝,启辕却从不向启轩提及或抱怨,而他也只得默默再待时机。

李祥富被押入天牢时,吴西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是以皇帝病重为由,写了紧急函件寄与启辕所在的边境,随后又将启辕几年来所写之信呈于皇帝面前,由于信件数量庞大,他便曾窥阅过几封,一边因启辕毫无援军、却仍能屡次大获全胜而更加确信其便为自己所崇之君,一边又从其中所写猜测出皇帝与其关系许以偏出兄弟之情,因此,就也不难猜出在启轩知道信件被藏一事后的反应。

吴西出了朝堂,望着深宫之上的皑皑之穹,心中情绪波澜四溢,他隐隐能料到,这平静许久的天,也该安逸到头了。

启辕本该是没有如吴西之言觐见求赏的,但在其回府后,总有种启轩把整个皇宫的值钱之物都搬了过来的错觉。

偌大的凌瑶王府竟险些连个下脚地都没有,最可怕的是那群莽夫还在往里搬,放不进了就拼命往上垒……

于是启辕只得让一众人停止搬运,且再次入宫面圣,想让启轩将这一院子金银珠宝全数搬回宫内,可又怕真相见了,除了挪不开眼之外,来此的目的便皆被抛诸脑外了。

“臣弟参见皇上。”

启辕半跪在地,如今的他成熟了许多,也懂得了不想被伤,那便只能武装好自己,害怕失控,那便,一眼都不要看。

启轩望着半跪于自己跟前的男人,忽然想起已有许久不曾听过他唤自己一声‘哥哥’了,他欠下身想将启辕扶起,不料刚弯下腰,就听见启辕轻叹了一声,这一声轻叹,让他回想到两年的那个夜晚,那个偷尝甜头后,自己又因抵不过内心之梁而恐惧、抗拒的夜晚。

是啊,是该叹息,他亲切地扶起后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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