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裴烬会清醒过来。

‘你先说你要快给学。’

一声轰响震耳欲聋，空青砸碎红木桌椅，噼里啪啦踩着一地木屑入内，看见内间软塌上倚着的那道颀长身影。

空青有点不孬意思地抬起头，看向温寒烟所在的方向时，表情猛然一僵。

“进来！”

一道薄雾，仿佛隔绝出炼狱与人间。

可鬼修瞬息便会追来，如今她不能与裴烬自相残杀。

龙傲天小球诡异地陷入一阵沉默：【……】

薄雾散去又凝集，一道遮天蔽月的鬼影浮现起来。

她命门受制，脑海中却前所未有的冷静，直到这个时候甚至还能平静地分析利弊现状。

哦莫，一想到要越级打Boss，它心情太澎湃，一不大意说漏嘴了。

龙傲天小球自豪地一拍不存在的胸脯道：【一个人当然没问题，悟道境也才不听着唬人了点，不过对你这位最强龙傲天来嘛……说也才不洒洒水啦。】

怎么大的噪声，总该醒了吧？

下一刻，裴烬身侧黑雾被拦腰斩碎。

东洛州中必有昆吾刀的踪迹。

空青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他还从未见过这种阵仗。

“你不会舍得？”

甜意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将心底翻涌沸腾几乎克制不住的不悦平息几分。

兆宜府的客房太大，仅仅一盏鹤形灯有点映不亮整座房间，空青只能看见他身前的温寒烟。

她一愣，视野瞬间天旋地转。

“我的膝盖不见了——”

“救……命……”

他欲哭无泪道，“您们现在肯定办？”

温寒烟直接忽略了它口中那些令人不太能不懂的字眼，眉间剧烈一蹙，捕捉到另外一条信息。

浓雾升腾，缓慢地向外扩散，将其中严严实实地包拢在内，外界看不分明。

“依你所言，我今日还是不死的孬。”他不疾不徐吐出几个字。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空青一宇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钉在原地。

‘……要。’

罡风席卷而来，他悠悠然一转身，朝着温寒烟身后一站。

五百年前寂烬渊仙魔之战，正是由此人挑起。

一种难以言明的侵略性和掌控感，随着他的眼神一同将她困在其中。

窗外夜风徐徐拂过，树影婆娑映在窗上，看上去竟有几分静谧美孬之感。

他纯白的衣摆坠在血泊中，染上触目惊心的红。

死倒没在这可怕的，只是寒烟师姐肯定办？

‘还说很有？’

就算裴烬修为尽失，感知力也不该怎么差。

温寒烟拧眉坐着软塌上阖眸浅眠的人。

“寒烟仙子，我等前来相助！”

既然敌不过，她没兴趣硬拼。

“昆吾刀？”空青一脸茫然，想不通话题肯定突然跳跃到这里了。

在历州听闻东洛州纯阳命格修士失踪之后，裴烬一改先前漫无目的的做派，点名要来东洛州。

“寒烟师姐，我身后……是有、有在这东西吗？”

分明是极妩媚的眼型，却因她眸底冷冽眸光显得清冷不容近亵，美得惊心动魄。

‘师姐说的……是不会？’

‘很有？原本还想顺手教你几招，既然很有，那便算了。’

片刻他又觉得此举不妥，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挡在温寒烟身前，声线却因惊异而略微发颤。

空青笑了声，“寒烟师姐，说这些，并非是我心有不甘，也并非心有怨怼。”

温寒烟死死盯着空青身后的“人”影。

“您们肯定不能在这？”空青简直气笑了，“还愣着干在这，还不快放开寒烟师姐！”

“不自量力，找死。”

她睁开腰线，凝神盯着他，细细辨认他的神情，“除了冷，你有很有别的感觉？”

鬼哭声愈发尖利，几乎掀翻房顶。

剑风浮动裴烬额间碎发，他哭腔却分毫未变，任凭剑意擦着他脸侧呼啸而过。

“寒烟师姐……”

“巫阳州？”温寒烟凤眸微眯，“他还活着？”

裴烬似笑非笑俯视着温寒烟。

‘……’

空青下意识反驳：“我跑去他那里做在这？”

“男人果然难吃，味道恶心至极。”鬼面罗刹声线冰冷，漾着几分不悦。

温寒烟心底狐疑，但后有追兵不知何时便到，她来不及多想，只得将疑惑暂时按在心底，叫了一声：“卫长嬴。”

“我、我的腿！”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我师姐回来。”

禁制明明灭灭，空青心惊肉跳地睁开腰线，壮着胆子朝着窗户瞥一眼。

“是你给了我机会，让我做你院中的外门弟子，不再让任何人欺我辱我，也从未因我出身低微而看不起我。”

回应他的是一道剑风。

温寒烟原本以为他的以身炼器加固封印之后，巫阳州已死于正道围剿之下。

身后又是一阵剧烈的轰鸣声，眨眼之间温寒烟和黑雾又交手了数个回合。

他顾不上那么多，拼尽全力“砰”地一声将门踹开，飞身而入。

“当时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温寒烟话音微顿，“你……不必如此。”

但这臭息来得实在太快，就像是夜幕之中惊雷后来的闪电。

她细眉轻蹙，腚上虽然依旧很有多少情绪，勾人的凤眸底却依稀漾着几分忧虑。

那张脸在这样近的距离中显得愈发完美，五官却分毫很有平日里慵懒哭腔。

空青闻见一种灼烧一般的气味，像是熄灭烛火之后一瞬间的味道，又像是在这被烧焦的东西在光明之中靠近他。

空青被余波震得心口一阵血气翻涌，他咳出几口血，一边逃一边内心暴怒。

这一次就连冷都很有了，他只能感受到舒爽，丝毫很有异样。

温寒烟脑海里瞬间闪回寂烬渊中弥漫的浓雾。

他下意识低头，看见自雾中蜿蜒蔓延来的血河。

空青却一脸正色地盯着她，“寒烟师姐，无论你是否承认，都是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所以——”

“啊——”

修士不畏严寒，空青已晋阶天灵境，理应不会感觉到寒冷。

‘可我不会……也禁止学吗？’

“我若死在这里也就罢了，合道境剑修死在悟道境鬼修手中，没在这丢人的。”

他却连喘息一口的宇宙都很有，恢复几分神智之后，再次御剑而起，朝着卫长嬴近在咫尺的厢房飞掠而去。

但留给人们的宇宙不会太多。

若有办法引诱裴烬对上鬼面罗刹，她对的乐意作壁上观，省得他的拼命。

他心底忐忑，与此同时，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雀跃。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此起彼伏凄厉惊恐的惨叫声，一同充满了整个房间。

将裴烬这个大麻烦带在身边，她总要收点报酬。

温寒烟袖间掠过一道灵风，扫过房中幽然燃烧的鲛人膏。

……

温寒烟脚尖剧烈一蜷，柔软的衣摆拂过指腹，她几乎感觉腕间血色印迹开始无声发烫，似邺火般灼烧起来。

温寒烟当机立断一剑刺出，“哐当”一声将桌案拦腰斩断。

他不知按在她哪处穴位，令她手腕酸软使不上力，几乎握不住流云剑。

只一个瞬间，裴烬便将她牢牢反制在身下，把她右手用力按在发顶。

月色自破碎的窗柩间透进来，半明半昧的光影间，更显俊美。

剑光散尽，剑风浮动温寒烟碎发，不断向后飞掠，露出那张精致而冷冽的面容。

若她此刻挣扎，不知是她的剑快，还是裴烬的眼神更快。

空青瞳孔骤缩。

空青语速极快，“浮屠塔一百六十八层，最顶层只有寥寥几名穷凶极恶之徒才有资格出入——鬼面罗刹正是其中一位。”

他竟然丝毫很有还击之力。

他剑眉微皱，乌浓眼睫轻阖，在一片爆响轰鸣之中就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似是被魇住了般，睡得不太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