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谣(东玄天龙传)(84)
作者:吾鹿安然
一位上年纪的矮个差人走到请阿古丽喝茶的青年身边,一脸谄笑,两手往前一伸:“公子,您先请!”
绕湖走了半圈,阿古丽随官差步入一座白墙朱门的大宅院。抬头看一眼,正门匾额上写着“叶府”。在宅院里穿廊过径,走入一座光线幽暗的大厅。
厅内摆设像极了衙门审案的公堂,厅堂上高挂着“公正无私”四字匾牌,匾牌下一张长形桌案黑油光亮,上面还摆有一块硬实的木头。
阿古丽疑惑不解。
那位斯文青年径直走到桌案后,大大方方坐下,神色凛然。一旁小四方桌边坐着一位拿笔记录的书记官。
门外又跑来一队官差打扮的人,肃整立于两边,对着阿古丽一行人虎视眈眈。
打头差官对着阿古丽一行人喝道:“大胆刁民,私闯南湖,打伤官人,蔑视贵胄,目无王法,都还不快快跪下!”
阿古丽明白了,原来这群人私设公堂,现在要审问自己。她又好笑又好气,道:“你们这群刁民才是蔑视贵胄,目无王法。”
肥头大耳的官差张大嘴,惊诧莫名,显然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类状况。他被阿古丽的气势震慑到,一时不知所措,呆呆望着公案桌后的公子哥。
那青年一拍惊堂木,怫然作色道:“到了叶府还敢如此放肆,真是冥顽不化!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要动刑不可!”
那看着斯斯文文的青年说出这番狠话,倒令阿古丽吃了一惊。
瓦妮莎咬牙切齿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狗奴才,我家姑娘宽宏大度,不跟你们计较,你们倒蹦哒得更欢实了!林忘尘、吴羡仙,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那青年眼一眯:“你俩是林家和吴家人?是昨日大张旗鼓回来那两位?”
林忘尘一拱手:“正是!”
瓦妮莎见林忘尘还跟人客套,气愤跺脚道:“人家在欺负咱们,你还跟他客气!”
阿古丽低声劝使女:“不要这么激动,看看他们都玩些什么把戏!”
那青年正中下怀道:“来得正好!林忘尘和吴羡仙与无故伤人的刁民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包庇纵容,是为同犯!”书记官埋头记着罪名。
胖官差听了青年义正辞严的断词,精神一振,又呵斥道:“还赖着不跪,等着大刑伺候吗?”说着掏出一副夹手指的刑具,亮在阿古丽面前。
阿古丽鄙笑道:“就是不跪,怎么样?你们这里不是官府,是私设公堂,已经触犯王法了!”
青年翘起二郎腿,抿嘴一笑:“这位妹妹可以免跪,不过,得有个条件!”
阿古丽道:“什么条件?”
青年腆笑道:“陪我在府上玩乐一年半载,把公子我服侍快活了。”
阿古丽忍着怒火,鄙夷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人模狗样,还痴心妄想要本姑娘陪你!陪你老娘!”
青年惊得往后一倒,怒喝道:“你真是无法无天,死不悔改!”啪地一拍惊堂木,“来人,此女蔑视公堂,侮辱我娘,上刑!”
拿夹指刑具的差人早急不可待,大跨步走到阿古丽面前,正要抓她左手,连穆羽走上前抬起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其余差人见状,纷纷围向连穆羽,要把他捉住,可哪里能够近身,都还没看清连穆羽出手,一个个倒的倒,飞的飞,被打得七零八落,哀叫连连。
林忘尘捂眼不忍直视,吴羡仙也说道:“随意,下手过重了!”
瓦妮莎骂了吴羡仙一声“呆子”。
连穆羽见地上鼻青脸肿滚着一堆人,还没回过神,就听殇璃道:“别听那呆子假慈悲,这些人为虎作伥,就该下死手打,不然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疼!”
这时那壮汉已包扎好断指,大摇大摆出现在私堂门口,一看十来个差人倒在地上哭爹叫娘,赶忙调头开溜,连穆羽上前一把抓住他领子,拉到阿古丽面前,低喝道:“向姑娘赔罪!”
壮汉还想嘴硬,看到瓦妮莎把主子从桌底揪出来,颓然跪倒,告饶道:“姑娘饶命!”
那位公子还是强横,瞪着瓦妮莎道:“你们闯下了大祸,马上就要大难临头!”
阿古丽走到公案桌后,一拍惊堂木:“现在轮到本姑娘审你们!”说着朝一旁书记官看去。
书记员感觉到了阿古丽凌厉的眼神,也不敢抬头,哆哆嗦嗦准备记录。
“谁这么狂妄,敢在叶府胡来!”
随着一声威严大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来到门口,身后跟着威风凛凛十多位军士。
那人神情倨傲,满面怒容。
“就是那个女的!”老者面前的小厮指着阿古丽,大声指认。
白发老者看向桌案后,眯着双眼,在阴暗光线下努力辨认,只听一声不怒自威的低喝:“叶安!见到本宫还不快快拜谒!”
那叶安老眼昏花,暗弱光线下人还没认清,但已听出是阿古丽的声音,早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扑通跪倒:“臣叶安,拜见香璎公主殿下!”
叶安身后跟随的诸多军士一听,尽皆惊惧跪倒;报信的小厮更是磕头如捣蒜;刚才还在发飙的青年人终于泄气,匍匐在地,连呼“公主饶命!”
叶安诚惶诚恐道:“我儿叶朗瞎了狗眼,不识金枝玉叶,冒犯千岁殿下,罪无可赦!臣叶安治家不严,养子不教,乞望公主降罪!”
叶朗听父亲说自己“罪无可赦”,吓得屁滚尿流,跪爬到公案桌前,回身指着壮汉道:“公主,都是谷伟这个狗东西胡作非为,要不是他这个狗杂碎,我也不会冒犯到您头上!”
阿古丽掏出短刀,在惊堂木上嗤嗤来回摩擦:“刚刚谁说要我陪他在府上玩乐一年半载,把他服侍快活了?”
叶朗咚咚咚不停磕头,再抬头时,额前一片血红:“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天颜,下回打死不敢了,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望乞恕罪!”
阿古丽又摩擦起短刀:“刚刚又是谁说,林忘尘和吴羡仙与刁民串通一气,狼狈为奸,包庇纵容,是为同犯的?”
叶朗忙调转方向,找到林忘尘和吴羡仙,对着他俩磕头求饶:“林兄弟、吴兄弟,我叶朗有眼无珠,冒犯二位贤弟,铸下大错,请二位兄弟高抬贵手,不胜感激!”
林忘尘见叶朗涕泪泗流,满面是血,于心不忍,要扶他起身,阿古丽却道:“慢着!本宫还没审完呢,起来不得!”
吴羡仙求情道:“沈姑娘,他们就算犯了错,也已经受到惩戒,放过他们吧。”
阿古丽想着,昨夜叶家人还在千方百计想整垮林吴两家,林吴二人却蒙在鼓里,还一个劲替仇人求情告饶,真是迂腐,气恼道:“你俩不懂世俗之事,暂且把善心放到一边。看我怎么断是非,辨善恶。”
她往上指了指“公正无私”的牌匾,短刀往桌面一扎:“叶家吃着官家饭,私设公堂,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叶安回道:“微臣属实不知家中有这私设的公堂,这纯属小儿叶朗所为!望公主明察!”
阿古丽又道:“刚才哪位官差说我们私闯南湖,南湖明明无门无院,人人皆可涉足,怎么倒成了叶家私人领地?”
叶安道:“南湖是公共区域,说此湖是私人领地的差人胡说八道!”
阿古丽道:“叶朗刚才坐在此桌后,要我下跪,不跪的话,就要陪他在府上玩乐,把他服侍快活,该当何罪?”
叶安气得浑身战栗,咬牙道:“孽子色胆包天,侮辱天颜,该当死罪!”顿了顿,重叹一声,“郭校尉!把这忤逆无道的孽子拉出去,斩了!”
叶安身后那位校尉只是应了一声,没听到公主发话,哪里敢随便起身。
叶朗一听父亲当真要斩自己,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已吓得快昏死过去,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只是机械无力地磕着头。
叶安在后头看着儿子已成行尸走肉一般,心里万般苦楚,却也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