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谣(东玄天龙传)(23)

作者:吾鹿安然


然而他们对师父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直到翻越三座山岭后,林忘尘终于忍不住,扭过头,悄声问身后伙伴:“殇璃偷了那少年郎,就是为了做替身,为何不用他借尸还魂?”

吴羡仙摇摇头:“不清楚,他真是个怪家伙。”

林忘尘道:“是啊。师父说,变成了食尸鬼,就成了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可他怕伤到沈姑娘,干冒风险撤剑。一场恶斗中,贸然撤剑有多危险,他肯定清楚,但还是这么做了,说明他分明有感情啊!”

吴羡仙用力点头:“就是,我也这么觉得!回去后我们再向师父问个清楚。”

林忘尘喃喃道:“是得问个明白。”

他向来把师父的话奉为金科玉律,从不质疑半分,但这次与殇璃交手后,感觉他与师父口中所说的“败类”全然对不上号,从殇璃的行为来看,他显然不是一个败类,反而更像一个正人君子。难道师父错了?还是自己看走了眼?

林忘尘想到殇璃眼角的那滴泪,陷入深深的迷惘与……自责。

又转过一座山。

当两座衣袂飘飘、手舞长剑的摩崖石像映入众人眼帘时,已近傍晚。

石像雕刻在山崖上,足有二十丈高,把守在山隘东西两边。五官精雕细刻,眼目传神,宛如活人一般,各执一把长剑斜向上空刺出,像是要刺破苍穹。

夕阳余晖洒落在石像上,金光灿然,恢宏气势中更平添了庄严气象。

众人惊叹之余,无不肃然起敬。

阿古丽下得马来,神情肃穆向两尊真人石像敬拜,默念着:“神近山真人在上,婼朗人阿古丽进山叨扰,意在救人,实属无奈,恳请真人显灵,保佑我寻得灵鹿,救得心爱之人,若能得偿所愿,甘愿效犬马之劳。”

众军士也效仿公主,纷纷下马敬拜。林吴二人自不必说,下牛后跪地磕头九下。他俩每次途径此处,都要跪拜真人神像。

一行人策马从神像中间穿过,进入神近山。

“那两尊雕像是你们修行人的神吗?”走出老远之后,阿古丽问青牛上的两位修士,“那么高大,是怎么雕刻出来的?”

“据说,那两尊摩天巨像是两位上古天龙真人,左边那位叫天一真人,右边那位叫无碍真人。雕像是他们的徒子徒孙们花费数百年才完成的。”林忘尘道,一伸手,从路边一棵绿树上摘下一片叶子。

“上古是什么时候?一千年前?”瓦妮莎好奇,扭头问道。

“古分三,上古、中古、近古,一古两千年,那上古至少是六千年前了。”吴羡仙放下柳条,掰着手指算道。

瓦妮莎听了直咋舌。

“天一和无碍真人有没有坟冢?到时候可以去祭拜一下。”阿古丽道。

“没听说有。据说他们修得天龙境界后,直接飞升,进入了仙境。照这么说,两位真人应该还活着,所以也就不会有坟冢。”林忘尘道,看了看天,晚霞瑰丽,赏心悦目。他冥冥中似乎感觉到,漠漠长天上,有超凡出尘的仙人闲散地旁观者着下界。

糖葫芦这时哞哞叫了两声,抬起头左右晃了两晃,甚是悠然自得。林忘尘俯下身,将刚才摘下的那片香桐叶送进青牛嘴里,轻拍了拍它的头。

糖葫芦甩着尾巴嚼起了树叶。

“真有得道成仙这回事?”阿古丽笑了笑,有些不信。

“谁知道呢。”林忘尘也微微一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说的对!”吴羡仙道,一高兴,扬起柳条,差点又要去抽扭屁股,好在及时收回了动作,“有还是没有,就是心里的一个念头而已,有时候有就是没有,没有就是有,到底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

“哼!”瓦妮莎一听,又不高兴了,“你俩就是改不了神神叨叨的臭毛病!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干嘛混为一谈,绕来绕去故弄玄虚!”

“恕罪!恕罪!”吴羡仙呵呵一笑,向瓦妮莎打了一揖赔罪。

天色渐黑,林忘尘与吴羡仙将众人带到一座形似南瓜的矮山脚下,沿着一条土路上到半山腰,赫然见到一座破败的庙宇。

“今晚就在这座山神庙过夜吧。”林忘尘道。他和吴羡仙从青牛背上跳下,将糖葫芦栓在庙前一棵桐香树上,让它自己吃树叶。

山神庙内破败不堪,门窗尽毁,尘灰满布,蛛网密结。香案上供奉的山神像也横倒在地,头颅不知去向。

阿古丽命人将连穆羽放在墙后避风处,自己在庙内各处拾捡些丢弃的木制牌位、残断的门框窗栅,堆到连穆羽身旁,生起了火。

军士们在山坡上搜罗到不少枯枝败叶,抱进庙里,分了公主一些,在香案后打扫出一块空地,也生了一堆火。

幽冥二老捡了两块蒲团,选了个角落,坐在蒲团上瞑目打坐。

蒙狯带着雷雁栖和三个身手利索的兵士,趁着如水的夜色,在山坡上射到两只野兔和十几只野山雀。卫队长扛着战利品,手舞足蹈地回到庙里,在火堆上支起了烤架。

不多时,荒凉颓败多年的山神庙里,飘出烧烤野味的浓郁香气。在归阴谷劫后余生的军士们大快朵颐,谈笑风生,在他们看来,经历了与食尸鬼恶战,后面的行程将一片坦途,正所谓“苦尽甘来”。

阿古丽瞧着火堆旁的连穆羽出神,火光映得他脸色红润,浑然不似受过致命重伤的将死之人。

她忐忑不安,问一旁的修士,五天之内能不能找到灵鹿。林忘尘见她黑眸里流露出忧伤,不忍让她失望,故作轻松地笑笑:“当然能!”又不愿独自承担说大话的后果,转头又拉上同伴,“是吧,吴羡仙?”

见吴羡仙有些犹豫,林忘尘暗地里拿手指戳他腰肢,吴羡仙这才明白,也笑道:“当然!当然!”

“那就好。”得了修士保证,阿古丽有了信心,又看向连穆羽,喃喃道,“你再坚持五天,五天后我们就可以回乌兰城了。”

吴羡仙默默拨弄起火堆,林忘尘看着噼啪溅起的火星,也恍然出神。

“你们不着急回云门宗吧?”阿古丽又问。

“不急!不急!”林忘尘道,“师父从小就教我们助人为乐,救死扶伤,回去晚了,他老人家不会怪!”

“那就好。”阿古丽放心了,她只愿两位年轻修道者陪伴在侧,有他们在,她心里才更加有底。

“你俩帮我们姑娘找到灵鹿,救了这位公子,保证后半生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要什么有什么!”瓦妮莎张开两手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像是把世间的荣华富贵都装进了这个圈里。

林忘尘和吴羡仙看着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圈,默默对望一眼。

蒙狯将烤好的兔腿拿过来四只,阿古丽和瓦妮莎接了,林吴二人却坚辞不受,称自己只吃素食,从随身布兜里掏出一把坚果,一人一粒地吃起来。

“不吃肉,生活能有什么意思?”瓦妮莎啃着香喷喷的兔肉,乜斜一眼林忘尘掌心里的松仁与榛子,不以为然道。

“你尝尝这个,不比肉味差多少。”林忘尘细细品味着一颗松仁,递给瓦妮莎一颗。

“这么丁点,还不够塞牙缝的!你们真是虐待自己!”瓦妮莎拈住松仁,送进嘴里,感觉寡淡无味,嫌弃地吐掉。

哥舒这时从军士那边过来,给阿古丽又送来一条兔腿,阿古丽却说已经吃饱了,眼睛转向一旁,看向连穆羽。

哥舒看一眼昏迷中的“小指头”,又是怜悯,又是嫉妒。他回到军士那边,怏怏不乐地啃起兔腿,味同嚼蜡。蒙狯吃得满嘴冒油,本想喝顿大酒压压惊,但想到在仙客来客栈喝醉后险些误事,又把酒囊藏起,随便吹些牛了事。

临睡前,众人将牛马牵进庙内偏殿,虽也四面漏风,倒比外边好上不少。

阿古丽垫了一张羊皮,和衣躺下,被靠着墙,头靠着连穆羽。她侧身躺着,从背后探出一只手,不为人知地摸了摸连穆羽的头顶,就像在营帐那夜,她在被窝里用手压住他头顶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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