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记事+番外(7)

作者:云山见雾


柳璵满眼迷茫,怎么也想不明白方才还说得好好的女郎怎么转眼就要离开了。

“女郎……”柳璵迷迷糊糊,明显的不在状态。

王環顿了顿,沉默地转身,却在行了一步后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柳璵,眼神平静,“郎君发上沾了霜雪,回去梳洗下吧。”

风雪已渐渐变大,不只郎君的发上沾了霜雪,就连衣肩上也落了些,再加上微微有些冻红的面颊,衬得整个人格外惹人怜惜。

但王環却不为所动,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开,一步步向回廊处走去。

红墙下,王璲撑着把竹伞,依旧披着那身裘披,一身白衣,在朱墙的映衬下,显出了一分病气。

待王環近前来,王璲将手中的竹伞向王環倾斜去,任由带着凉意的雪落于自己肩上,最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远处沮丧的郎君。

王環抬眸看了一眼悬于上方的伞尖,平静开口,“天晚欲雪,大兄怎么不在暖阁待着。”

王璲笑意微滞,握着竹柄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归于温和的自嘲。

“听说这边出了些事,阿兄担心阿環,便来看看。”王璲立于王環身旁,跟着她一步步向前。

王環笑笑,笑里带了分刺意,“大兄是怕王環借此摆脱王氏吧。”

看到不远处持伞等着她的婵月,王環走出了王璲持着的竹伞,寒风掠过,丹衣翩跹,女郎如一只红蝶,蝶翼微动便从祈求者的掌心飞离。

“冬日苦寒,大兄不必陪環走这一段路,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惹了病,只怕又要惹得大父震怒。”王環背对着王璲,声音古井无波,随着她的步子,越来越微不可见。

王璲却清楚地听到了。

就在丹衣少女踏入另一把竹伞时,带着王璲掌心温度的竹伞无声掉落在地,化作一场雪落入王璲心中无尽的深渊。

文康九年的寒冬,毁了他和阿環的所有。

阿環,再不会唤他阿兄了。

青松院内。

王環之母杨氏早已在里等着,见王環进来,上前几步,帮着婵月抖去了女郎身上无意间沾上的几片雪花。

拂去雪花后,王環被按在了铜镜前,安静坐好后又歪了歪头,看向阿母,“阿母现在不应该陪在大母身边吗?怎么到阿環这儿来了?”

在外人面前高华端宁的女郎,或许只有在父母面前才会展露几分少女的娇憨。

杨氏一向温柔的面上全是烦闷,但在王環面前还是强忍着火气不发,“本是陪着你大母的,结果你大父突然过来,散走了我们所有人。”

说到这,杨氏的眉目间又不禁带上了分忧愁,“你大父瞧着脸色不好,也不知会不会和你大母吵起来。”

王環沉默,半晌后才道,“是阿環无能,让阿母和大母受委屈了。”

杨氏破颜而笑,好笑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阿父和叔父都未做到的事,你又愧疚什么?”

说完,杨氏从婢女端着的托盘上挑选了支金笄,在王環发上比了比,眼神温柔,“阿母啊,现在只希望阿環能遇到一真心人,早早离了王氏,去过自己的日子。”

明明是温柔的话语,王環却莫名地感到难过,甚至难得任性地拒绝了阿母为自己选的那支金笄,“阿環不想戴这些,阿環不喜欢雪天,阿環不想出去做什么礼者。”

女郎的任性突如其来,铜镜里紧抿的弧度却让人忍不住心疼。

杨氏立马将手上的金笄放回托盘,哄着自家明显有些不开心的女郎,“好好好,不戴就不戴。”

安抚过后,杨氏揽着王環的肩,温柔地拍着,“可阿環真的不去大兄的昏礼吗?”

王環不言,杨氏笑了笑,继续开口,像是暖风袭过,“阿環明明是最心疼大兄的。”

王環与王璲,就像一株双生藤。

相伴相生,相恨相汲取。

谁离了谁,都活不下去。

杨氏清楚地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不该由这两个孩子来承担恶果。

王環扭过头,紧抿着唇,定定看着同一个地方。

她知道王璲无错,可她王環又何其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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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環对大兄的态度是有些矛盾的,有时是心疼,有时却又会是怨是恨,但最后又通通变作对大父的怨,对自己王氏女身份的怨。

至于为什么,后面慢慢写啦~

第6章 雪中意何去

黄昏之时,新人入堂。

男子内衬为丹,外衣为玄,女子内玄外丹,以扇遮面。

即过诸礼,将奉赠礼。

王環依旧穿着那身丹衣,发上未佩什么钗饰,只是颈间挂了个璎珞项圈,如此才不算朴素。

等到她与柳璵二者具上前后,赞者方才高喊,“女方见礼!”

柳璵上前,两手捧着托盘,女婢上前来拿掉托盘上的红绸,露出盘中放着的两柄玉如意。

“淮阴柳璵,替阿姊尹茹赠夫王璲相守玉,祈愿阿姊和郎君相知相守。”

或许是因为无意间知道的真相,柳璵念着祝语时并没有他之前想象中的那样喜悦,反而因为知道王璲已经得知一切,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无声的压抑。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真诚地念出了自己准备的祝语,希望两人能够如他祈愿的那样,相知相守。

柳璵赠完礼后,赞者又继续高喊,“男方见礼!”

王環静静垂眸,手中捧着托盘,缓步上前。

女婢依旧上前,揭开上面盖着的红绸,露出的却是两张红帕,其上绣着两只鸳鸯,交颈依偎。

手持红扇的尹茹却在看见这两张红帕的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扇柄,面上的笑却依旧娇美。

王環恍若不知自己送了什么,平静开口,“汝阳王環,替大兄王璲赠妻尹茹鸳鸯帕,愿大兄与女郎忠贞不渝、相濡以沫。”

人群中,魏明月睁大了眼,看了一眼尹茹,又看向主座之上她大父一直不喜的老家伙,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環,她真敢啊。

但隐隐的,魏明月心中有一种暗爽的感觉,甚至想为王環摇旗呐喊。

她就是不喜欢尹茹,不喜欢王氏的那个老家伙!

那个王氏的大君、王環的大父,名叫王拙的老家伙!

高座之上,不知自己被人暗戳戳骂了的王拙,沉着眼看着朱漆托盘上的那两张鸳鸯帕,出口的声音沉如钟响,带着压迫,“阿環,你可是拿错了?大父记得你原先为你嫂嫂准备的并非此物。”

王環垂眸含笑,面容静雅,“環觉得此物寓意更好,便替换了原先准备的赠礼。”

话落,王環抬首看向身前一身婚服的两人,语笑嫣然,“大兄与嫂嫂是不喜環的这份礼吗?”

但不等王璲出言,高座之上的王拙便已经下令,“女郎身体不适,带她下去休息片刻。”

堂内宾客齐聚,亦有皇室中人,王拙却能当众逐了王環,别说王氏中人了,就是魏明月也都觉得胆战心惊。

以宾客之身坐于席下的褚钰下意识地想替王環解围,却被褚望按住了手腕。

褚钰抿唇看向褚望,褚望却向他摇了摇头,“阿兄,这里是王氏。”

哪怕王拙年已老矣,他也还是王氏的主人。

褚钰会因顾忌王氏而舍弃王環,王璲却不会弃阿環于不顾。

王璲转身面向大父王拙,平手至眼,温而有礼,却带着恳求,“大父,璲甚喜阿環的这份礼,忠贞不渝、相濡以沫,亦是好愿,大父莫要责怪阿環。”

王拙沉着眼,一言不发,立于座前的王璲之父王宣却淡淡开了口,“王璲,不要反驳你大父的决定。”

王璲不言,依旧看着大父王拙,像是王拙不给他一个答复他就长拜不起的意思。

王拙沉着脸笑了出来,“你若继续下去,及笄之礼前她都不必出来了。”

王璲骤然抬首,久久看着王拙,最后沉默放下双手,转过了身。

虽然知道插手王氏家事不好,但柳璵还是忍不住想要上前一步,去替女郎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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