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渡口(21)
作者:芙里有蓉
也许,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头疼......
心里像是少了点什么,随着邱离的背影一块被抽走了,晓看暮色,暮看云霭,脑子里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他,想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再次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迷茫地躺在原地,直到什么东西轻轻覆上她的眼睛,大而空洞的眼神才能短暂地恢复清明。
月柠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等待些什么,就算他永远也不会来了,就算她马上就要走了,她只是想静静地等着一个开关,亦或是等着什么东西一下子把她敲醒。
"少公主,少公主。"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不是她所想的那个。
"少主有事找你。"小侍的声音由远及近。
月柠没有回话,只是慢慢地坐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落叶,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见到月澄,月柠竭力维持一个平静的表情。谁知月澄并没有像先前一样阴阳怪气她到处乱跑,反而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竹叶,好看吗?"
有什么东西变了。
"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无聊罢了。"
月澄上挑的眼睛里掩盖不住疲倦,窄长流畅的脸庞略显苍白,他的嘴唇抽了一下,而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一并带到天界去吧。"
听到"天界"两个字,月柠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抬起脸,眼眶还充着血,是昨天晚上在杜若晴面前哭的,现在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月柠没有什么想带的,几套换洗的衣物,常带的首饰,就这些。"
眼珠微转,又加了一句:"还有若晴姐和恪儿,他们本来就是星复上神的家人。"
月澄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但也没有任何的笑容,"好,我会安排,哥哥在院子里还埋了几坛好酒,一并带去吧。还有,阿荀近日好了许多,他和你嫂嫂......很想见见你。"
月柠僵硬地点了点头,最后还是绷不住了,在最亲的人面前,心里的防线往往是瓦解得最快的。月柠深吸了一口气,挂出一抹明艳的微笑,三步并作两步迈向了月澄,
"哥,别说得那么悲伤,月柠又不是永远不回来了,你现在这个煽情的样子......妹妹我反倒不适应了。"
"也没什么,"看到妹妹开朗了起来,月澄看着好受了些,好歹回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就是看到我家的好白菜要被拱走了,心酸罢了。"
这人就算到了这个程度也开的出玩笑来,不过这个样子才是她最亲的哥哥最本来的样子,月柠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别难过了,我还会回来的,对吧。"
"对,青丘永远都在这里,哥哥我一直都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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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一转眼,便到了月柠大婚的日子,该做的准备都做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接下来就等着迎亲的婚车了。
"听说这迎亲的婚车装潢极尽奢华,光是点缀的珠翠便有一百九十九颗,更不必说它那能装下十余人的巨大空间了。迎亲的婚车由鸾凤台的青鸾和凤凰拉来,又是一番飘逸盛大的景象。届时新郎虽未亲自到青丘去迎接新娘,却会领着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同在南天门等候。"
"那么多人在那里等着?那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新郎新娘领着所有人一起踏着轻羽华毯,去拜见帝君啦。"
"拜见完了,他们就去洞房了?"
"哼哼,当然不是,那群神仙结婚的礼仪可繁琐了,又要受教又要敬酒什么的,与其说是自己成婚,还不如说是专门结给别人看的,除了热闹就是枯燥繁琐的礼仪,更何况这次成婚的还是帝君身边的星复上神和咱们的......"
"不过听说公主身边那两个凡人也要跟着去,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总共在青丘待了也没有几个月,他们去了会干些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那个姐姐长得还挺漂亮的,孩子也蛮可爱的,也不知道公主会怎样安排了。"
"蹊跷,真是蹊跷,莫非那两个人有什么修仙的灵根不成,要去天上接受高人的指点了?"
"他们在青丘这么久,也没见他们有修炼什么的,就是帮着干点什么活,再说了要修仙,人间有那么多门派不去,怎么就误打误撞地来了咱们这里,还就这样上了天?"
"还是说,人是星复上神要带的......你捂我的嘴干啥呀,又没有人听......"
"人家神仙的事你少管,我们月柠公主还是星复上神明媒正娶的妻子呢,我们公主有月澄少主作后盾,她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也是,看她们俩的关系那么好,那个凡人心地也蛮好的,也许真的是有些别的原因吧......"
杜若晴一身水蓝色曳地长裙,头发盘起,缀上一支宝蓝色步摇,一颦一笑,风情动人,与她先前那素雅轻衣相比,增添了一丝柔媚,比起什么颜色都没有,杜若晴还是更适合少许颜色的点衬。
恪儿也换了一件藕粉小衫,粉雕玉琢,紧紧牵着母亲的手。杜若晴带着小恪儿穿过长廊,走进一间朱红色的屋子,屋子里的月柠端坐在水镜前,面若桃花,惊为天人,眉尖那点朱砂并未因明艳的妆容黯然失色,曼妙匀称的身材并未被厚重的长裙掩盖,不过繁复奢华的头饰戴在刚刚成年的她头上,还是有一些不协调的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见到杜若晴二人来了,月柠展颜一笑:
"若晴姐姐,小娃娃,你们今天穿得漂亮了。"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搭配的。"
芙真一袭浅紫宽袖束腰烟罗长裙,端庄娴雅,富有贵态,怀里的阿荀看见月柠姐姐,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便要去碰。
"嫂嫂,阿荀,今天也那么漂亮,都要比我漂亮了。"月柠玩笑道,眼底又有了那股慵懒随性的味道。
"快,阿荀,去握一握姑姑的手,今天之后你得过好些日子才能见到她了哟。"说罢,芙真便把阿荀抱到月柠面前,月柠伸出白净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阿荀莲藕似的手臂,忍俊不禁道:
"嫂嫂,这小子长胖了,再过一段时间,不会变成一个小胖墩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阿荀也喜欢热闹啊,只不过这下他最爱的姑姑要走了,又得伤心个好几天呢……"
阿荀瞪着葡萄大眼,边吃手边四处张望,月柠将手放在他柔软的肩膀上,一股热滚滚的感觉从手上传到心里,她将鼻子凑近了迷茫的阿荀,摆出一个恶作剧的表情:
“阿荀就要一百岁啦,到时候姑姑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怎、么、样?”
“月柠姐姐,恪儿也可以把好吃的好玩的带给阿荀吗?”恪儿缩在杜若晴身后,粉嫩的笑脸悄悄红了。
“当然可以啦,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那,就这么说定了,月柠,若晴,到时候可不能辜负我们家阿荀喽,”芙真装出一幅骄横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是一位母亲了,“外面还有一堆事,月澄忙不过来,我和阿荀先走了,不过待会还能再见啊。”
语罢,她便抱着孩子大步迈出去了。
“没想到,芙真夫人还能如此热情活泼。”杜若晴望着门口,眼睛弯了起来。
“嫂嫂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不过这也是青丘的民风了,活得随性,自然快乐。”月柠低头摆弄袖口的彩线,顺着柔顺的纹理一遍遍描摹着。
杜若晴走到她的身后,透过无瑕的水镜看向镜前的月柠,秀丽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柔和的光晕开,散发着一股圣灵的气息。
“快乐其实很简单,但是也没有那么简单,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懂得放手,便能拥有。”
上挑的眼尾贴上了灿灿的宝石,清澈的双眼如深潭一般宁静,又好像在酝酿着一股隐微的风暴,面前的这个少女拥有着绝顶的家世,绝世的容颜,但是,她依旧无法留在自己最爱的人身边,就好像……就好像是在世间的某个角落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想到自己年轻的命运曾被冷漠地交付,想到自己差一点就逃不出那一场吞噬了所有的大火,而她带着悲痛逃出生天后,又在另一个熟悉的场景目睹了熟悉的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