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塌之前(51)

作者:77不吃辣


“阿撒兹勒,我想知道,你爱着我吗?

阿撒兹勒感受着耳侧的吐息,他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暗金色的眼眸,带着热切滚烫的哀伤与希冀望着他。

伊卡洛斯把阿撒兹勒从身上推下去,他抱着他,手指勾着他的衣物,钻进他冰冷又闷窒的怀里,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听不见一点儿声息。

“我爱你,伊卡洛斯,”阿撒兹勒叹息着赠予他回音,他抱紧了怀里温热的人,回想起相对清晰的记忆,那时候,他便是因为婴孩满身柔软的温热和春风一般倔强料峭的生息而停下不知何去的飘荡,“可我该如何爱你。”

他把伊卡洛斯紧紧地抱在怀里,像蛇缠住珍宝,像水流裹覆住下沉的大鱼,他将下颌轻轻地抵在怀中人的头顶,轻轻地蹭着伊卡洛斯温热的发顶。

伊卡洛斯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抓住阿撒兹勒的衣物,他在黑夜里,像个因惧光而失明的老鼠,满心不安,把头用力埋在阿撒兹勒的怀里,他害怕这个幽灵还是会在某一刻突然消失不见,害怕自己抱着的只是一团淤积的梦魇,一息深浓的死气。

阿撒兹勒听见伊卡洛斯闷闷的咳声,他轻轻地拍拍怀里人的背,看见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升了起来,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挂在窗外,像一个寂静的预兆,一只森然的眼孔。

他想到在作为法伯迭安时失控的自己,心中后怕至极—下了药的蛋糕引起他归属于躯壳的欲望,在欲望来临的那一刻,他喘息着在意识恍惚中找寻另外的发泄点时,差一点就咬断了伊卡洛斯的喉咙。

他曾咬断人的舌头,咬断病猫和流浪狗鼓着凝血的喉咙,在乱葬岗腐烂的棺木里和乌鸦一起栖息,在疫病横行的黑巷里翻找腐烂的尸体……

“……不怕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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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60-

“……不怕我吗?”

阿撒兹勒不知是在与谁发问,伊卡洛斯已然沉睡,只有苍白的月亮将眼球转向他,给予他最淡然的凝视。

阿撒兹勒嗅闻着伊卡洛斯的气息,苍白的脸颊像覆了一层柔软的薄冰。

那双深蓝的眼眸骤然变成山羊深黄色的的横瞳,尖牙抵开猩红的唇角,山羊黑色的角刺破头皮生长,阿撒兹勒颤了一下,及时把自己的脸转到身后,脊椎骨传来断裂的声响,那些从五官和耳朵里溅出来的血液都喷涂到惨白的墙上,流淌间勾勒出最鲜艳的红花瓣。

脑海中响起刺耳的嗡鸣,鸢尾花的浓香里,阿撒兹勒听见一个声音从自己体内响起:

“让那只无罪的羔羊代替罪恶,让所有灾厄归于阿撒兹勒……”

黑红的血液从微开的嘴角源源不断地溢出来,阿撒兹勒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已然死去。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伊利亚河里让冰冷的水流洗濯自己残缺的魂魄,可伊卡洛斯病了,阿撒兹勒感受到他关于自己的偏激而混沌的思想—他不能现在就离开。

月光的影子被埋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阿撒兹勒转回头颅,看见自己没有知觉的手指搭在伊卡洛斯身上,自己的宝物对一切浑然不觉,微微皱着眉沉睡。

阿撒兹勒盯着他的眉眼,动了动嘴唇,像是念诵一段咒语。

黑夜之中,万物归寂,鲜血化成火红的飞乌,扑着翅膀从墙上脱落,陷进墙体的指爪如针线般抽出,一片片红色焦灼,飞落,像是黄昏的红日,像是余烬的复燃。

鸟儿衔着鲜红或枯萎的玫瑰花瓣飞过伊卡洛斯和阿撒兹勒的身边,飞进窗外的月光里,停在土壤间或树梢上,化作灰色的尘烬。

阿撒兹勒强迫自己恢复成正常的模样,他闭上眼睛抱住伊卡洛斯,让肉和骨头都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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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卡洛斯第三人称。

在他的内心深处,仍有很多谜团未解。

比如,法伯迭安为什么会死去,埃德蒙又为何会化成他曾送给阿撒兹勒的雕塑……

发热让他沉寂下来,醒来时睁开眼睛,可金黄色的光亮太过炙热耀眼,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

透过手指的缝隙向外看,模糊的视野里,披着白色长发的男人在窗边的椅子上。

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生锈的刻刀和苍白的石头,面无表情地把刀尖抬在石头上面不高的地方,像是悬停的飞鸟,慢悠悠地用翅膀比划着什么。

他叫了一下阿撒兹勒的名字,坐在窗边的男人转过头来,深蓝色的眼眸与他对上,轻轻地应了一声,他从男人的眼睛里看见了快要消失殆尽的夏季。

你要知道,秋天已经到了,温度再没以往那般暖和。

太阳离地面很远很远,只一个模糊黯淡的光点儿,比星星更难寻。

你若找不到它,便一定要沿着向日葵的朝向走,或者跟从虫蚁迁徙的足迹。

不过你得把窗子外面蝴蝶的残尸忘记,那些羽毛黯淡的鸟雀已经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枯萎的翅膀啄食。

可有人永远也找不到太阳,他们或是个天生的盲人,所有人都从他们身边跑过时,他们永远都选择立在原地,他们说,自己没办法将那些可怜的残尸都忘记。

他们盯着没刻字的墓碑,披着比黑夜更黑的长衣,咕哝着什么复杂的话语,伫立在什么无人能至的地方,就像一个无处可去的的守墓人。

男人递给他一杯水,他接过来,看了一会儿晃动的水纹,仰头一口喝尽了。

发冷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男人俯身时,那些白色的长发都滑落下来,于是他对男人提议—把那些长发绑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男人就平淡地应了声。

是啊,男人总是这样纵容他,不带任何怀疑与忧虑,温柔而静默,就像天上划过的白色云迹,无风中缓缓扩散蔓延。

男人安静地站在他身边,长发被深蓝色的系带低低地束在一起,他扔下手中发锈的铲子,弯腰从地上捧起一个大理石质的盒子,他在无风的洼地中垂眸,像看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看着那盒子的盖顶。

那上面什么也没有,没有悼念的字符,也没有追忆的诗篇,凝固的方状苍白像是将所有云朵揉在一起的产物,像是天空的缩影。

他微微笑起来,咧开嘴角,抬手将装着迷药和致幻粉的石盒用力掀开,让那新琢出的盒盖像被推倒的雕像一样翻跌进湿软的泥士里,一根苍白的骨头在白花花的药粉之间沉睡,男人掰过他的头,及时捂住了他的口鼻。

他用一只颤抖的手将盒子抬高,让它与自己的脑袋平齐,卸力时翻转手腕的瞬间,那些药粉像泪水般倾落,某个人临死前在这深坑前哭泣,黑夜到来时,眼泪和骨灰都在湿软的泥土里栖息。

他仰起头贴近男人苍白的脸颊,炙热的吐息抚在男人的手心。

男人面无表情,手指挨着他的脸颊向后退却,又似控制不住一般微微发颤,直到退无可退。

他的灵魂也许挨上了男人猩红冰冷的唇瓣,可肉躯却与男人隔着一层苍白的肉和骨头。

他看着男人深蓝色的眼睛,手指一根一根地数过男人的肋骨,他发现,男人少了一根肋骨。

就在那本该有心脏跳动的地方,柔软而坍陷,缺了一根肋骨。

他绕着男人的脖颈拽下了缠着长发的系带,白色的发丝如纷断的蛛网,带着初秋的凉意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手上。

他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过男人的手心,捕捉到男人因欲望而微皱起的眉,于某一瞬间再次于男人的眼中见到了翅色缭乱的残蝶和迅速盛开又凋谢的花朵。

他拨开男人的手,如愿吻上冰冷的唇。

男人的眼睛幻化成羊的横瞳,将他压在地上,他躺在深坑旁边,把舌头往男人的口中探伸,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男人与他相扣的手一阵一阵地颤抖,苍白的手指并拢后轻轻地遮住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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