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塌之前(27)

作者:77不吃辣


莱塞达捂着嘴跪倒地上,他浑身发热,汗流浃背,口腔中的痛感模糊不清,喉咙里阵阵发麻,心慌如擂鼓。

他闭着眼睛歇斯底里地尖叫,腥热的液体滑进喉咙,也流满了下颌,顺着他的脸颊向下抚摸—他害怕,非常害怕,就像一场虚假而荒谬的幻梦。

他坚信着自己正在做梦,发着抖又不敢睁开眼睛,恐惧溢出来,化成怪异嘶哑的尖叫,闷在喉咙里,沸腾着红色的血泡。

拉美西斯开始像个加害者。

他吟诵着恶魔的箴语,微笑着俯视在血泊中挣扎的可怜虫蚁,一刀撕裂他的心脏:“去地狱里吧。”

“我送你去地狱里忏悔…去地狱里亲眼看一看你心脏的重量。”

圆桌倾倒,杯盏落地,葡萄的残骸亲吻着白色的大理石,当猩红的血液开始流淌,一切都将以悲哀的姿态奔走、坠落——

众人扑向那扇白色的门扉,他们寄希望于它。

高贵的女眷少了疯狂的味道,她们的裙摆沾染上悲哀的脏污,因此仍有闲暇皱紧眉头在角落里打理自己精致的妆容。

她们看着、嘲笑着那些惜命之人的丑陋,感受不到自己蒙尘的心脏—直到那白发的魔鬼向她们走过来。

他感到好奇,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眸向她们发问:“你们不想从这里出去吗?”

“当然想!”

她们回答他,她们没见过这奇怪的人,只在那欢宴上亲眼见过他吃那些难闻的腐肉,见过他拿着一把刀搅碎莱塞达的心脏——

她们只觉得恶心,与嗡嗡乱飞的蝇虫比起来,就连猩红的血液也被衬得美丽又平常。

满脑子只装着美丽的人优雅地走出大门,她们与那些满脑子只有权势和金钱的人,一同被守在门外的沙暴卷入,乱糟糟的嘶喊如尖利的针脚相互磕碰,织出愈来愈混浊的扭曲风沙。

终幕的前一刻,拉美西斯将莱塞达的尸体拖出门外,他面无表情地微笑,沙暴撩起的长风将他白色的长发吹乱,它们遮住他深渊般的眼眸,割裂两瓣苍白的唇,如羽毛般颤抖着挣扎,如蛛网般不甘地交织……

大殿中只剩他一人。

他伸出手推上白色的门扉,在冰冷后造的躯壳中,蛇类的血脉如针尖聚集,热切地挑逗着一颗死去的心脏。

闪烁的烛火愈发疯狂,伴着门外的叫喊和沙暴的狞笑,它们癫舞着覆灭,在殿中遗留下长久的哀寂。

“咳…拉夫西斯扶看门坐在地上,篦鬼的耳培与他翻讲着召来沙暴的代价,他点了头,于是十三条黑色的咒文便刺进了他的心脏——死去的心脏带着罪恶经营着复生的鲜活,蛇类的鳞片遮上他的小腹,刺破衣袍又向下生长;麻痒与疼痛将他的灵魂撕裂,凝固的血液再次沸腾;他跟从本能开口喘息,尖利的毒牙抵在猩红的下唇上……”

他仰着头,化出的灰白色蛇尾在黑暗中蠕动,无意识地与地面厮磨。

他低吟着,无处发泄在骨骸中盛放的欲望,脑中燥热如有万蚁啃噬。

血脉赐予他蛇类的造像,沙暴中的嘶喊同复仇的快感催使之显形,拉美西斯在角落中喘息,他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蛇尾微微痉挛着……

直到某一刻,竖瞳在黑暗中收缩,他仰起头,无论如何也看不见苍白的月亮。

不是太阳,不是月亮,是那死去的罪人,合拢沾满了鲜血的手向苍穹祈祷—以惶恐的模样腐烂,以可怜的姿态生长。

是受害者与加害者,是行刑者与有罪者,在沙暴里落下没有温度的泪水,在灰烬中找寻一颗彻底湮灰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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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33-

再汹涌的海浪总会落回海平面,再猛烈的沙暴也终会平息。

时间的缝隙里,风吹拂着黄沙,它们跳跃着,顺着石板的裂隙滑下去,滑进地面之下的渊洞里,落在天使造像的手中,就着粗糙怪异的纹路附在天使手中捧着的一颗黑色心脏上。

趴在心脏顶端血管的断口,几粒黄沙顺着断口处干瘪枯萎的孔洞掉进去—在黑色的心脏里,它们缄默着坠落,如中箭的飞鸟般无声无息,如卷入沙暴中的断木般苍白无力。

最终,它们落在一片覆满了尘灰的地面上。

它们睁开眼睛,躺在地面上仰望着自己坠落的轨迹,透过高处那一点断口处的光亮。

它们看见天使模糊扭曲的面颊,融化的眼眸缓缓向下流淌,像掺杂着泪水的骨灰般黏住两瓣永远也无法开口的嘴唇。

心脏中的沙砾不安地跃动着,又被断裂的蛛网黏住,巨大的蜘蛛顺着透明的丝网从黑暗的角落中爬下来,四条黑色的腿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力的裂痕,蜘蛛缄默而缓慢地爬行,裂痕将天使的面颊一点一点撕裂——

直至它抱住自投罗网的猎物,让它们只能清楚自己的八只眼睛和两颗覆满了毒液的尖牙。

好吧,好吧。

那只蜊蛛看清楚了,这些“食物”都只是沙砾,全都是不能吃的沙砾,没有蛋白质,也没有供给生命运行的养料。

它摇摇肚子,那里面剩下的蛛丝没多少了,可是它没法顺着粗糙的内壁爬出这心脏内部—那透光的孔洞只进不出,它同那个悲哀的魂魄被一同囚禁在这里面,也许永远也没法出去!

哪个悲哀的魂魄?

蜘蛛落在地面上,它原地转了个圈,黑暗中总是不好辨认方向,但所幸,它是个蜘蛛。

它踢开脚边的沙砾,饿着肚子爬行。

它是个天生的哑巴,谁也听不见它要表达的东西。

它像个傻子一样被囚困,像个傻子一样日日夜夜织出一张让自己满意的网,像个傻子一样饿着肚子也有精力去忧心没法与自己交流的魂魄。

它在虚无的黑暗中熟门熟路地爬行,看见破布一样倒悬的魂魄——他老久前就是这幅模样了。

身下的地面上印着一个有些黯淡的红色法阵,法阵中央似乎用血液一丝不苟地描了个圆头人形,浓厚粗重的裂隙将小人从头到脚彻彻底底地劈开。

法阵外围画着一圈无名陌生的花朵,花瓣又细又长,尖锐又猩红,如杂草般疯狂地交织生长……

它抬着头,八只眼睛都望向他——

它快死了。

说不准是被饿死还是被累死的,死在这种地方,它倒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用最后的丝线在魂魄旁织了个可怜的小网后,它爬上去,蜷着身躯,一点一点死去。

八只眼睛都未曾闭上,它望着那残缺的魂魄,赠予它身死后也不会消弥的仰望。

在蝴蛛彻底死去的那一刻,神像手中捧着的黑色心脏扭曲着蜷在一起,化成一颗黑色圆石。

圆石表面光滑,隐隐透着玻璃的质感,看上去倒像是什么举世难求的宝物。

拉美西斯倒悬的残魂睁开眼睛—那黑色的圆石自发从天使手中滚落而下,落出时间的罅隙...

突兀的一声响动,然后是玻璃在石地上打滚的长音。

不知是谁的手,好心捡起滚落的黑色圆石,将它放在了矮柜最上层的混沌天使造像旁边。

距离那场屠戮已经过去了十三年。

回忆中,他共当了十三天执杖者,在这十三天里,他忍受着体内咒文带来的撕心裂肺之痛,雕刻出了一个混沌天使的造像——

像是一个不成形的泥巴团上插了两个天使的翅膀。

他看着它,带着诡异缄默的笑意。

恶魔掠去他的心脏,蛇类的嗜血与冰冷浸泡过他的骨髓,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他当不成一个王。

透过手中混沌的造像,他看清了自己的面目:“拉美西斯不能是吾。”

于是他决定分出自己的一半残魂,造出一个新的魂魄。

“就把你的另一半魂魄…塑造成与吾截然相反的模样,背负吾的过往,代吾前行…”

猩红的法阵之上,他余下的半个残魂倒悬着,无声无息地附在于宫殿角落中死去的蛛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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