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渡(110)

作者:一本正经君


“你手脏,别碰他们。”

姜崈握紧了拳头,手腕不停地微微抖动,带着那白玉佛串一晃一晃的。

两天后,稍作收拾的楚辞,被人抬着来到了小知,小安和北言的灵堂。

一袭黑衣之上,楚辞的脸白得透明,只有一双充满了血丝的双目算是她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三具棺材,看不出一丝忧伤。

姜崈这两天以来,每日都会来给楚辞按摩,无论楚辞多么厌烦,不管她每次怎样恶语相向,他还是会坚持每隔两个时辰,便来帮着楚辞疏通筋骨。

一转眼又到了时间,姜崈正准备俯身按摩楚辞手臂。

“我求求你......”本来面无表情的楚辞突然眼泪连成了线,颤抖着抽泣,“别在他们面前碰我。”

姜崈的手停在半空,那白玉佛串跟着一震,打到了楚辞的脖颈。

“我......我本对太子之位无意。我曾经还幻想,若我就是个闲散王爷,让姜湛当上太子,他会不会看在我这个大哥对他那么好的份上把你让给我?可造化弄人啊,你是烨家的姑娘,当时的烨家,当年的烨楚辞,便只能做太子妃。”

姜崈放下悬在楚辞肩膀上方的手,在微微抽泣的楚辞身后娓娓道来,头埋得低低的,继续诉说着情愫。

“我姜崈这一辈子,只发过一次愿,便是与你日日相见,朝朝不离。”

姜崈突然走到楚辞身前蹲下,搭在椅子上的指节用力抓着扶手,皱着双眉的他语气开始变得急促。

“无论是一定要得到这太子之位也好,还是让我丢了这江山也罢,只要能娶到你我都会去做!我本是生下来就要早死的人,因为想着你,多少次阎王殿前走一遭我都爬了回来!你抬眼看看我!我对你的心意,并不比他们任何人少啊!”

“所以呢!”

楚辞终于正眼瞧了姜崈,那满脸的泪水化作仇恨,语气仿佛碎冰寒冷刺骨。

“所以你就设计亲弟,害他生母被草草处死,终身不得入庙!所以你就挑拨林家,杀我双亲!待我入宫对我照顾备至,然后让我手葬凶手,认贼作父,还要为他这种肮脏杂碎洗白伸冤?!”

楚辞突然转泣为笑,但那笑声却比那撕心裂肺的哭丧还要让人心疼,“姜崈,难道你?还要我感激你对我的这份痴心吗?!”

“我不想的,我原本不想的......”姜崈不停摇着头,清隽线条的脸上都是焦急,“我对这世间事向来算无遗策,但唯独对你,总是屡屡漏算,漏洞百出。我一直在不停补救,可......”

楚辞一声讥笑打断了有些语无伦次的姜崈。

“你的补救,就是逼我入宫,害我家人,致我瘫痪?我懂了,只要我这具身躯能留在你身边,你便欢愉了。”

“小知他们三个的事情不是我本意。我,我本想着让他们三个陪着你,可是!”

楚辞眼神转向眼前的三具棺椁,“你滚出去,我才不要他们三个,跟你这种腌臜之人待在一个屋檐之下。”

姜崈失望地低下头,那双本来有些急躁又慌乱的丹凤眼散出一丝怒气,却又被他狠狠压住。

他站起身来,左手带着那摇曳的白玉佛串靠近楚辞,试图想要给她擦掉脸上和脖颈上的眼泪,却被楚辞愤恨的瞪了回去。

“你这些日子发些脾气也是好的,别憋在心里,让人看着难受。”

“我叫你滚出去。”楚辞脸侧向一边,冰冷回道。

姜崈下巴动了动,眼睛斜目盯向地面,脸颊微微凹陷着,颤抖着,叹出一声长气。胸口起伏明显的他吃疼闷哼一声,扯到了还在发炎的肩窝伤口。

左手拿着那白玉佛串不停捻着佛珠,在姜崈身侧发出声响,那声音好像在试图提醒他不能发怒一般。

“好,我走,”姜崈平稳思绪,随即转身撤出灵堂,“你再激我也没有用,我步步为营,终于得你在身边,你定要长命百岁,才不枉我这终身算计。”

“滚!”

姜崈眼神里的怒气在一脚踏出灵堂的时候夺眶而出。直喘着粗气的他站在院子里昂着头,似乎想把心里的不平不忿全从那口里吐出来。

“殿下,殿下不好了!”一个老奴焦急跑了过来。

姜崈还是昂着头,只是眼神瞟了一眼那老太监。

“陛下!陛下他不太好了啊......”

姜崈这才低下了头,表情严肃看向太监,半晌吩咐,“回鸾。”

“殿下,那任文策......还没下葬。”

“送回任家,”姜崈便往灵堂外走边交代,突然他停下脚步,“太子妃与弟弟感情深厚,送去任家前先把任文策拿进东宫,给太子妃看一眼。务必,要让她亲眼检查。”

“是......”

太子回鸾的车驾已经在路上行走小半个月了。

舟车劳顿的姜崈正坐在草坪上休息,看着銮驾忙碌整顿。

楚辞这时一身灰白色素衣,一根麻绳随意挽起额前长发系在耳后,身形单薄的她行动有些迟缓,但还是自己下了车。

“公主身体如何了?”姜崈望着越素越美的楚辞问道。

“公主筋骨本来就好过普通人,恢复得很快,如今已经能自己下地走上几步了,”身边一位老太监回道,“自从上次公主绝食,被殿下劝阻一番过后,公主便没有再胡闹,一直配合着太医恢复身子,可见殿下用心公主是看在眼里的。”

姜崈听罢从喉咙里传出自嘲笑声,楚辞哪里是因为自己,八成是因为玄夕的白玉簪子,还有两成活下去的决心便是来自还在都城被软禁的,那烨家上下百口家奴。

“玄夕还没找到?”姜崈想到这,不由得闭起丹凤眼皱了皱眉头。

“回殿下,没有。这人除非是在北荒腹地,否则只要在南云,应该早就找到了。”

姜崈表情严肃,薄唇微抿,手指不停揉搓着白玉佛珠,目不转睛看着在嬷嬷搀扶下,努力康复的楚辞。

这时,楚辞双脚一软,跪在满是泥巴的地上。

姜崈本来姿势舒展地坐在凳子上,看到这里突然起身,那上挑的丹凤眼都是焦急担忧。

考虑了一会儿,姜崈便快步走向楚辞方向。就在姜崈大步向前,离楚辞还有两丈开外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原本因为担心而显得有些温度的五官又一次变得神色冷冽,面无表情的姜崈从鼻子里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瘫跪在地上的楚辞顾不得道路泥泞,用力甩开了正要扶起她的嬷嬷。

她双手急急地向那灰袍上不在意的蹭了蹭,擦拭掉手上的泥巴,有些急躁的背影都能看到极重呼吸的起伏。

楚辞慌乱捡起不小心从怀里掉落的白玉簪子碎片,用手和袖口不停的擦拭着那暂头上的‘玄夕’两个字。她低着头赶忙检查着,看白玉簪子没有损坏,把簪子擦拭干净的她双手握住三段白玉,扣在胸前。

这时嬷嬷又一次上前扶起楚辞,楚辞好似一只受了惊的小鸟,缩成一团躲开嬷嬷的她显得十分柔弱,她慌乱的看向嬷嬷的手,把那簪子握得更紧了。

因为摔倒而有些凌乱的长发配着那大病初愈的惨白脸庞,加上有些惊恐无助的杏仁眼,贝齿微张的楚辞让人忍不住想要捧进手心,悉心呵护。

楚辞看到是嬷嬷,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没推到你吧......”

想着刚才自己不管不顾一把推开嬷嬷的样子,反应过来的楚辞有些抱歉。

“老奴没事,”嬷嬷上前扶起楚辞,“这地上的泥巴还需用清水冲洗,公主把簪子给我吧,我帮您擦干净,再给您换身衣服。”

“不用,”楚辞小心翼翼把簪子放回怀里,“待到扎营,我自己来。帮我换身衣服吧,找些素白简朴的,我要为家人戴孝。”

“是。”

嬷嬷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姜崈。刚想开口行礼的老嬷嬷一下就被姜崈抬起的手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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