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娇(83)
作者:云芙芙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他那么讨厌的人啊!
沈归砚亮起喝得干净的碗, 扬起眼梢,全是得意, “晚了, 因为我把它喝完了。”
许久没有进食的肚子灌进一碗热腾腾的鲜美鸡汤后,四肢百骸都游走着一股暖意。
比鸡汤更让他感到幸福的是送鸡汤的人。
嫌食盒重把它放下来的宝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尤嫌不解气的上前踹了几脚铁栏杆,“本郡主看你这样,想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亏我还担心你死在里头了。”
“所以宝珠是因为担心我,才来看我的。”此刻胸腔里那颗心脏在雀跃跳动着的沈归砚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水澹澹的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渴望能从她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宝珠不明白他什么毛病,但是不影响她傲娇地否认, “本郡主才不会担心你,只是想要过来看你死了没有,要是死了就大发慈悲的帮你收一回尸, 省得你尸体发臭烂在里面,连最后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她心口不一的解释, 彻底把沈归砚压在心口的那块磐石给彻底击碎,胸腔剧烈震动中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当真如朗月入怀,举灿若霞。
他的宝珠,真是能一眼望到底的可爱。
宝珠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笑了起来,还笑得莫名其妙,“姓沈的,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既知她来找自己不是为了和离,说不定连和离一事都不知道的沈归砚很是严肃的纠正她的话里的称呼,“夫人应该唤我夫君才对,我并非是在笑夫人,只是见到了夫人太高兴了,从而发自肺腑的愉悦。”
耳朵臊得发红的宝珠自认凶狠的瞪他,“本郡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要你管啊,你还高兴?刚才又是哪个让我快点走得。”
她自认为的凶狠落在沈归砚眼中,嗯,怎么形容呢?
见过小猫心口不一又炸毛的模样吗。
见他还有个逼脸在笑的宝珠磨了磨牙根,抬脚就往外走,“本郡主看你没事得很,就先出去了。”
早知道她就听大哥的话不来了,这里阴森可恐,旁边那些囚犯看她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回去后一定得要用柚子叶泡澡驱驱晦气才行,要不然不小心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怎么办。
她转身之际,沈归砚却喊住了她,问:“宝珠,你信我吗。”
气呼呼的宝珠转过身,就听到了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沈归砚又一次重复,“你信我没有作弊吗。”
他语气虽镇定,实际上手抖得不行,嘴唇紧抿着不让自己泄出半丝紧张,周围轻柔的空气在此刻竟压得连呼吸都要不畅。
其实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都不知道想要求的是怎样的一个答案。
明知道答案无可为,仍是义无反顾的问了出来。
滴答,滴答。
不知何处有水滴滚落,持续敲打着人心底最柔软的一方天地。
宝珠潋滟水润的鹿眸微微瞪大地望向他,随后缓缓地点了下头,语调不重,可落在沈归砚的心头犹如千斤沉,一下又一下,砸得他身体因兴奋而酥麻,心脏像被人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又酸又胀后落入温泉池里。
“虽然我不喜欢你,甚至一开始很讨厌你,讨厌到巴不得你去死,但我相信你,你不会作弊。”如果不信他,她也不会去找人帮他。
大哥那天说的话虽然有道理,可她私心里觉得他应该没有那么笨,什么时候作弊不好,偏要在科举上作弊,还作弊成了第一。
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也不会那么干的吧。
宝珠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出不去,决定大发慈悲的安慰他一下,“我找了大哥和二哥帮忙,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出来的。”
说到这,宝珠很是信誓旦旦的挺直了腰杆子,毕竟大哥和二哥都答应了,说明这件事肯定很快就会解决了,她也不用在整日里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他就嘎了。
他嘎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要背负那个难听的罪名,她表示不开心。
眼见在里面待的时间够久了的宝珠把带来的食盒往铁栏旁推过去,瞅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里面的气味又实在难闻,便说,“我出去了。”
“宝珠。”
宝珠转身之际,又一次听他喊了她的名字,顿时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怎么还没完没了啊,有什么话就不能在前面一次性说完,非得在本郡主转身的时候说。”
自知理亏的沈归砚没有辩解,而是含笑地望向她,郑重其事的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宝珠闻言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你要说的是什么呢,结果就是这句话,你说这句话恶不恶心啊。”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她又不是差他一个人的喜欢。
“我不认为恶心,因为它代表的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很高兴遇到你,也很幸运的娶到你。”
“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出来。”不是戏言,而是对她的承诺。
直到依依不舍的目送着那抹明媚得能召唤春天的嫩黄迎春花离去,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沈归砚才打开她带来的乌木食盒。
食盒最上面一层放的是四色果子,中间几层放的分别是桂花酱板鸭,米饭,炒素菜,烟笋炒腊肉,还有一盅蒸蛋,蒸得水润嫩弹的蒸蛋中间还撒了黑芝麻点缀,不知是甜还是咸。
食物底部用炭火煨着,等他从里面取出来时,仍是温热的。
她舍得把自己爱吃的菜分给自己吃,怎么能不叫做心里有他。
盘膝坐在地上的沈归砚目光温柔的注视着这些菜,似乎要透过这些菜,看见她咬着手指头纠结的小模样。
两指并拢拈起糕点刚吃了两块,走廊的尽头又一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的脚步声来得比前面两次都要急促。
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偏爱这里头钻。
“沈哥哥是我,我是苒苒。”一袭月白织锦兰花裙的宋苒提着食盒,眼眶微红的站在铁栏外,犹如风雨中的一株纯白茉莉花。
美人含泪,总是惹人怜爱。
“宋哥哥你受苦了,都怪我,苒苒应该在早一点过来看你就好了。”
沈归砚对于美人为自己落泪却是极为冷漠,还带着一丝不解,“在下还没死,郡主不必如此,就算在下真的有什么,也和郡主没有任何关系,还请郡主不要总是说一些惹人误会的话。”
他其实想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我和你又不熟,你到我面前哭什么哭啊,晦气。
闻言,身形一颤的萧苒难过得泪水欲落,又坚强的不让它们落下来,摇头否认,“宋哥哥,你怎么能那么说,是不是你担心永安郡主会生气。”
不允许任何人说她不好的沈归砚周边的温度骤然冷至冰点,眼神泛着嘲弄,“郡主有话不妨直说,只是不愿见你,和你有关系的人是我,郡主何故攀咬我妻,污蔑我妻,为什么郡主就学不会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萧苒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冷嘲热讽,神色坚毅带着孤注一掷的勇绝,“宋哥哥,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相信你肯定不会作弊的,肯定是有人嫉妒你,陷害的你,只要你同沈宝珠和离的话,我可以请阿娘向圣人求情,我阿娘是圣人的姑母,圣人肯定会同意帮忙的。”
把食盒盖上的沈归砚的语气依旧冰冷,甚至称得上嘲讽,“郡主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
“没错!”萧苒知道如今的她完全是趁人之危,可她不认为自己有错,她只是太喜欢宋哥哥了,更不希望宋哥哥一直被瞒着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