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珠(152)
作者:花渡渡
这萧家的天下,上上下下,再没有地方值得他去尽忠。
谢寻悲哀地想,也不知道这座江山,在他走后还能坚持多久。
他,怕是时日无多了。
皇帝既下罪己诏让位,萧启没有理由不接受,欣然接过了这道权柄,明面上有条不紊地处理国事,暗地里,他重整手下势力,就等着将暂时的变成永恒的,将高于头顶的变成踩在脚下的。
疲于这些勾心算计,萧启忙了起来。也不再有机会时时与他的白梅花贴在一起了。唯有沉沉的深夜,他才能拥他入怀,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光。
他在为了权利东奔西走,谢寻又怎会无动于衷?他开始频繁往返于皇宫和王府,常常在皇帝身边一待就是整整一日。
对待这位皇帝学生,较之以往更严格了一些。
那一日的荒唐一夜就像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梦,彼此都默契地不再提起。
他教他治国经略、用人之术,教他如何做一个上无愧祖考、下无愧朝廷百姓的好皇帝。
萧璟认真听着老师授课,不敢再对老师抱有那些旖旎的非分之想。
老师这些日子,显然唠叨了许多,一点不像个年轻人,倒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太。
休息之余也不肯歇会儿喝口茶,就在自己耳边叨叨念着他早已听得起茧子的话,甚么要勤勉亲政、要体察民情、要多听他人建议诸如此类云云,听得萧璟一个头两个大,终于忍不住了,捂住耳朵道:“老师不要再念了嘛!”
“……”
“您最近怎么这么啰嗦?”萧璟道,“现在是休息时间,让学生耳朵根子清净清净好不好?”
谢寻眉宇间的悲伤挥散不去,偏过头去,不愿看他,许久道:“陛下总是这个样子,甚么时候才能独揽大权呢。”
萧璟道:“这不是有老师在么,有您在,我……”
谢寻打断道:“臣总不可能辅佐您一辈子,您该学会长大呀。”
萧璟蹙眉,急忙抓住他的袖子,道:“怎么就不能辅佐我一辈子了!您要去哪里?”
转念又想到了老师近来反常的态度,并且突然就不生自己的气了。
还啰嗦了那么多,一句话今天讲一遍,明天讲一遍,上午讲一遍,下午还要讲一遍。
就好像……遗言一样。
思及此,萧璟吓得忙把老师抱住:“老师要去哪里?!您不要我了吗!”
“您答应过父皇,会好好辅佐我的,您不能说话不算话……”
“……”谢寻勉力一笑,道,“好好用功,别想太多。”
作者有话说:
辅佐个屁啊啊啊啊啊阿寻快跑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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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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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活鬼出逃枉死城
九泉阴司,阎罗地府。
相传奈何桥旁有一座城,专收容枉死的鬼魂,故而得名,枉死城。
何谓枉死?即此人并非寿终正寝而亡,而是由于自杀、灾害、战乱、意外、谋杀等含冤而死,这样的鬼魂执念太深,阴气太重,奈何桥承托不了,便由枉死城暂时收押。
收押在这里的鬼魂能够像阳世间的人一样生活,但由于其死因的特殊性,需要受到非常严格的掌控和看管,其中以自杀者罪行最深,因而被收押在枉死城的自杀鬼魂,他们在城中的每一天,都需要在生前死亡的那个时间再经历一次死亡时的痛苦,日日如此,直到原有命数注定的寿命终止为止。
凡死去的鬼魂,死之时是甚么样子,现在就是甚么样子。
意外横死的鬼魂不比寿终正寝的鬼魂样貌那般正常,他们的模样各不相同,总之每一种都很惨烈,很夺人眼。
譬如溺水自尽者,肚大如斗,身上泡发的皮肉边走边往下掉;再譬如那悬梁自尽者,眼眶鼓出,舌头伸出足有三尺长,长长地拖在地上,边飘边往外排泄。还有那自以为是最没有痛苦的服毒自尽者其实样貌最丑,全身漆黑溃烂,口中永远吐着源源不断的白沫,还远远地就散发着阵阵恶臭,又恶心又恐怖。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也就这里是枉死城,能在这里的都是惨死的鬼,大家都是不同的鬼样子,便也没甚么可怕的。但凡混一只到人间去,让生人看见了,那可就够呛了。
因每个鬼魂死的时间各不相同,是以枉死城中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凄厉的鬼嚎。
常常是每个鬼魂在路上走着走着,到了他生前死亡的时间,便会在原地再体验一次死时的痛苦。比如溺水自尽者,走着走着面前便出现一条河,一脚栽进去,扑腾直到死亡为止。又譬如悬梁自尽者,走着走着突然被一根绳吊起脖子来,直到窒息。
哀嚎声不绝于耳,恐怖非常。
且在这里受刑的鬼魂,他们收不到阳间亲友烧来的纸钱和纸扎祭品,也无法在中元节,像其他亡魂一样,返回阳世接受阳世亲人的供养,一切烧给这些亡魂的金钱物品都会暂时存放在辅佐地藏王菩萨的目莲尊者处,直到这些亡魂亲眼见到谋害他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或怨恨的心情得到慰藉。
执念消除,他们才得以从枉死城中被释放,走过奈何桥前去投胎。
但是等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更不要说每一天都经历一遍痛苦的酷刑。
即便枉死城中规则森严,被发现不守规矩的鬼魂往往下场惨烈,但还是有鬼魂愿意铤而走险,试图挑战规则。只因等待太长,执念太深,连那地狱的刀山火海都不怕了。
此时,枉死城中某一处火光冲天,火焰中,凄厉哀嚎声经久不绝。
那冲天火焰烧了许久,终于有渐渐熄灭之势,刺目的火焰退了下去,里头一具焦黑的人形尸骨露了出来。
看来是一个自焚而死的鬼。
这尸骨明显烧得过头,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生前的样子。一路走,一路往下掉黑渣渣。
才经历这一番酷刑,他行动的姿势十分怪异恐怖,身体歪斜着,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有时候若是一不小心踉跄了一下,身上烧脆了的骨头便会掉下来。他还得费力弯腰,捡起来再安回去。
这样的日子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因他刚刚又烧过一遍,尸骨还是热乎乎的,浑身散发着白烟,并且飘出焦炭味。
枉死城内也有白天和黑夜,烧死鬼是在漆黑的夜里被烧死的,此时他才受酷刑,四野昏黑不辨方向,只能缓缓前行,希望不要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才好,他这么脆,这么能掉渣。
他虽然是个鬼,但不妨碍他怕别的鬼。
大半夜黑漆漆的,生怕有限的视野中突然冲出一个横死的鬼,把他吓得再死一次。
怕甚么来甚么。
“咚——”
有一只青衣鬼从天上掉下来,正正就擦过烧死鬼的身前,重重砸在了他的脚边——
乌黑粘稠的血飚射数尺,浇了烧死鬼满头满脸!
“啊啊啊啊啊——”烧死鬼吓得头掉,满地摸索着找头,哆哆嗦嗦摸到头了,安回脖子上,看清了眼前鬼的惨状,又把左脚吓掉了,挣扎哭喊抱着腿往后退,想转身逃跑,可情急之下,掉掉的那截腿半天安不回去,“啊啊啊——救命啊……”
眼前的青衣鬼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可知生前是摔死的,头脸着地,惨不忍睹。
他的脑袋都摔裂了,可见里头白花花的脑仁,且半边脸都碎了,血肉模糊。
摔死鬼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好一会才从剧痛中缓过劲来,挣扎地爬起,看看不远处吓得直掉渣渣的黑骨头架子抱着安不回去的腿骨缩成一团嗷嗷哭,想着作为一只枉死城里有些年份的资深老鬼,有必要帮助一下新来的小朋友,于是歪歪扭扭地爬起来,来到他身边。
拿过他抱在怀里半天安不回去的腿骨,三两下,替他接上了。
烧死鬼捂着眼睛,不敢看他。他长得是太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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