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珠(128)
作者:花渡渡
想到往事,小六就悲从中来,暗暗抹了把泪,说:“我和小九,我们以前是好朋友……珠碧相公和锦画相公,还没出事的时候也是很好的朋友。”
“。”云霜呆呆握着藏在被下,攥在手心里的信纸,信纸很快被手汗浸湿,变得皱皱巴巴,上头的墨洇开了,那是,方兰庭的来信。
趁小六出去做事,云霜忙坐起来,将手中皱巴巴的信纸连带着信封都毫不犹豫烧了,见它在指尖烧成灰烬,然后嫌恶地丢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唉……大家都是可怜人。
第92章 山雨欲来
云霜以为自己只要不听方兰庭的话,不再按照他的指令去做事,一切就可以相安无事,可是到头来才可悲地发现,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臭鱼烂虾,他做与不做都没有甚么太大的区别。
精明歹毒的商人自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能肃清挡住自己利益的障碍。
云霜不过休息了短短半月的时间,南馆便发生了一件大事,姚天保当即去了冷冷清清的霁月轩,对锦画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抱着人一口一个亲儿子地叫着,叫得锦画一头雾水,不知所措,僵在姚天保的怀里,锦画笑得勉强:“爹爹今日抱着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不嫌硌手了?锦画皮肉老了,也难得您亲得下口,真是为难您了。”
姚天保哈哈大笑:“不老,不老!咱们的锦画不愧是锦画,即便年纪大了也还是天下第一舞妓,无人能超越你呀!”
锦画被他抱得不舒服,几度想推开他,到底还是忍住了:“爹爹有话不妨直说。”
姚天保甚么都没还说,锦画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些甚么,多半是最近发现自己又有甚么多余的利用价值,要把自己捞起来洗一洗,榨干最后一滴油。
果不其然,姚天保道:“是这样,有一伙从大宛国来的波斯珠宝商人,听说咱们馆里有一个名动天下的舞妓,还有一半波斯血统哩,觉得亲切,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中原,中原对他们来说就是异国他乡,所以特别想见见你,看你跳跳舞。而且这次还是他们自己开价。”
锦画一下子僵了一瞬,眼中燃起一小簇火苗,没问价钱,而是再三确定:“大宛国……?波斯的珠宝商人?”
见姚天保点头,锦画暗暗高兴,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记得方兰庭和他说过,赵景行就是去了大宛国做生意,因为路途太遥远,音书难寄,才很久很久没有给他回信,隔了这么久,久到他都对他失去失望了,如今却说有一帮大宛国波斯商人要特地来看他跳舞,会不会……
锦画又想起当初与赵景行在晞园重逢那一次,也是先让一帮商人高价包自己,先给自己惊吓,再给自己惊喜。这一次,难道又是故技重施?
一定是……一定是。
赵景行果然没有忘记自己,方兰庭也没有骗自己,他真的从大宛国回来了,一定带着很多很多钱,回来赎自己了!
他这个人,肯定又会像从前一样,在自己跳舞谢幕之后,从自己背后偷偷冒出来,紧紧抱住自己,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会贴着自己的脖颈,轻轻洒落下细碎的吻,会说:“曼曼,哥哥回来赎你了。”
他的怀抱会和从前一样温暖有力。
锦画死死压抑着心中的雀跃,面上沉着冷静,不敢教姚天保发现端倪,故作平静地应下这件事,在姚天保走后,才高兴得放声大哭!
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六,可霁月轩内早已空空如也,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了。
他高兴地抹干眼泪,翻出那只储存信件和戒指的小盒子,抱在怀里一边哭一边笑,翻阅着早已翻烂的信件,蹭着那些赵景行送给自己的戒指吊坠等小玩意儿,再抹一把眼泪,嘴巴撅得老高,哼哼自语:“居然敢害我等这么久,连一封信也不给我写,这次绝对不轻易原谅你,亲亲抱抱也没用了……”
他带着满心的甜蜜抱着盒子入睡,梦里,赵景行眼睛也不眨,为他一掷万金,牵着他的手,一步步离开南馆,阳光温暖和煦,落在他身上,他真的有好下场,他是南馆唯一一个走出去的红牌。
第二日,他马不停蹄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六,分享自己的喜悦,小六也开心地蹦起来,由衷替锦画感到高兴,抱着他激动地哭了:“相公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了,看见你高兴,小六也高兴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了,只要你好,小六就放心了。”
锦画紧紧抱着他,揉他脑袋,郑重地说:“等他来赎我了,我向他撒娇,让他把你也赎出去!他可有钱了,赎你一个小侍童对他来说不过勾勾指头的事,他一定会答应的!”
小六咧开灿烂的笑,说:“不答应也没关系,无所谓啦,看见你幸福,小六在哪里都幸福!”
姚天保说,那些大宛国商人还要处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三天后的晚上就会过来,届时在风涛卷雪阁顶层,要锦画好好准备,那么些时日没跳了,不要生疏舞妓,怠慢了客人。
不用姚天保提醒,锦画自然知道,这几日都用心准备,一点也不马虎。他必须要用最好的神态,最漂亮的妆束来迎接他的爱人。
然而这事被云霜知道了,云霜细思极恐,想到那封方兰庭寄来的,被他烧掉的那封信上的内容,旋即一拍脑袋,立时就慌里慌张地跑到霁月轩去,彼时,锦画在院中卖力地复习着他最拿手的那支舞蹈,练得浑身的汗,也乐在其中。
没想到云霜疯了一样冲上来,还差点被他一个旁踢踢到脸,云霜也不顾了,紧紧攥着锦画的胳膊,大声道:“别跳了——你不能去!锦画,这是陷阱!”
“那些大宛国人不是好东西,他们会害死你的!”云霜苦苦劝告。
云霜并不认识赵景行,更不知道锦画和赵景行之间的过去,他只认识方兰庭,也不知道方兰庭是赵景行的助手,他以为方兰庭是个独立的珠宝商人。
他只知道方兰庭要置锦画于死地,却不知道为甚么。
而方兰庭去了大宛国,几个月后从大宛国莫名其妙地来了帮珠宝商人,不先问如今锦画的价钱,反而主动给出让姚天保都双眼放光的高价要看他跳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其中根本就是一个大阴谋!
他寄回给自己的信上虽然没有言明,但他想要锦画死的心昭然若揭一点不假,这帮大宛国商人,必定不是善茬。
锦画那日在风涛卷雪阁对他伸出援手,替他擦拭满头脏污,说了那番话之后,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想通了,看清了方兰庭的真面目,便从那日开始决定不与锦画斗了,他想帮他。
可锦画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信一个与自己没有半毛钱交情,且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笨蛋的话。
“走开,别碍着我。”锦画不耐烦地推搡他。
“锦画!”云霜被他推搡得一个踉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不会害你的!那些大宛人——”
“云霜。”锦画淡淡打断他的话,“你先管好你自己罢。我混南馆这么多年,心眼子比你多,你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想着怎样才能坐得久一点才是正经。至于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就这样,你回去罢,别打扰我。”
云霜锲而不舍地抢了他手中铃鼓,想要劝他回头,可锦画问起来为甚么,他却忌惮方兰庭的报复而不敢将此人的名字说出来,沉默在原地,最终还是被锦画轰走了。
“锦画,我是真心想帮你,你不信我,会后悔的。”云霜没办法,离去之前,只能对他说出这句话,希望或多或少能警醒他一点,把铃鼓还给他,“你不听我的也无可厚非,但希望我的话能让你至少警惕一些。我……总之我也不能和你说太多。就这样,告辞。”
“不送。”锦画拿过铃鼓,却在他走之后,不知道为甚么就忽然失去了继续练下去的欲望,回房喝了杯茶,仔细想了想,最后耸耸肩,把这不好的事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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