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51)
作者:怀双
刚进到丈人的家里,我就看到丈人和丈母正坐在正堂,紧锁着眉头,一愁莫展的样子。再看向接待客人的桌子上还摆着两杯未喝尽的茶水。我猜到丈人家刚才一定有人来过了,并且,也只是刚刚离开。
“爹,发生什么事了?我路过米行的时候,米行怎么被贴了封条?”我走进正堂,轻声问道。
我的脚步声有些轻,丈人和丈母居然没有听见,当听到我的说话声的时候,居然吓了他们一跳。
“官家说我非法经营米行,也不容我辩说,直接就给贴了封条。”丈人先让我坐下,然后,愁着脸说道。
听完丈人的话,我长出一口气,其中的原由也不用我多问,这明摆着是在逼迫丈人就范。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杯,问道:“刚才有人来过了?”
“嗯,刚走。”丈人回道。
“冀州府衙的人?”我又问道。
“嗯。”
“让你老人家劝我不要申究此案,劝我与凶手和解?”
“对。”
“你答应了吗?”
“没有。”
“他们还说了什么?”
“他们说云凤在府衙滋事情节严重,可能要被判入狱三五年。”
丈人说完,咬了咬牙,又叹了一口气。
一听云凤要入狱三五年,我心里便是一紧。巧雅已经没了,若是云凤再入狱三五年,那我张文龙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丈人的话,丈人和丈母也没有再说话,一股解不开的愁绪在正堂里流淌。
“娘,我饿了,有吃的吗?”沉寂了良久,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
“有,有,我现在去给你端出来。”说完,丈母急忙起身去端饭菜了。
“爹,这事且容我再想想。”看着丈母离开的背影,我对丈人说道。
“好,你好好想想。”丈人紧锁着眉头回道,然后,又补了一句,“府衙的人说按常理和解银是两千五百两,若是你肯和解,可以给你加倍的五千两。”
听了丈人的话,我咬了咬牙,没有回丈人的话。
吃过了饭,我便离开了丈人家,漫无目的地在当街游荡。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了城山桥上。我静静地站在城山桥上,低头看着潺潺的青龙河水,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副我落水之后在水中挣扎的情景。我猛地用力一咬牙,心想真要死吗?死了就可以结束了吗?虽然巧雅没了,但云凤还在大牢里呢。如果我死了,她可能真的就要在大牢里待上三五年了。
一想到这些,一股眩晕感涌上头顶,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前面拉扯我一般,便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向前倾了过去。
“年轻人,河水很冷的。”可是,就在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
我急忙睁开眼睛,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站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老人的样貌看上去甚是眼熟,只是我脑中甚是混沌,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而看到我的样貌之后,老人也显得甚是吃惊。
“文龙,是你吗?”老人一脸惊色地对我说道。
我盯着老人,一锁眉头,还没有想起来是谁。
“文龙,我是乔之雍啊。”老人也一紧眉头说道。
听了老人的话,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记起来了。我急忙上下打量了一下乔之雍,真没有想到,这才几年没见,他居然老成这样了。满头白发,已经看不到一根黑丝了,脸上布满皱纹,穿着粗布衣衫,还有一些驼背。不过,看上去精神还不错,眼神也倍显平和。
“你是乔掌柜!”我急忙说道。
“哪里还是乔掌柜,早就不是了,现在只是一介草民。”乔之雍看着我笑了笑,接着问道,“文龙,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唉。”一看到我犹豫的样子,乔之雍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向桥下不远处指了指,“那里是我家,走,到家里坐坐吧。”
我顺着乔之雍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与曾经的龙凤券号只隔了三个门户的院落,从院门口的样貌来看,院落应该不大,且还有些寒酸。
我跟着乔之雍下了城山桥,路过了曾经的龙凤券号,来到了乔之雍家的门口。院门没有上锁,乔之雍轻轻一推院门就开了。
就在院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异香从院子里扑了出来。那种香味,是我闻所未闻的,芳香馥郁,沁入心脾,倍觉舒爽,莫名地让我本来沉重伤感的心情倍显平静和轻松。
走进院子,左右观瞧。乔之雍的家里确实显得寒酸。院子很小,只有北侧的三间正房,院子里有一张有些破旧的方形木桌,木桌上摆放着茶具和焚香炉,焚香炉里弥散出袅袅轻烟。我不禁浮起一丝伤感,谁会想到在此居住的老人曾经的家中光是上房就是要有二十几间的。
乔之雍一边招呼我坐在桌子前,一边给两个茶杯倒上茶水。各饮了一杯茶水后,乔之雍表情倍显凝重地说道:“你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
🔒在世66
【“我很理解你。”说着乔之雍又将茶杯倒上茶水,接着说道,“可是,当前府衙如此手段,若是最后事件终未得到解决,而又将云凤陷入牢狱之中,岂不差极。”】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搭话。
“官府的榜告和吃鸭爪的乞丐的两张传单我也都已经看过了。”乔之雍盯着我继续凝重地说道,“事已至此,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当前境况甚难,如何打算我却也不知道呢。”我轻轻地回道。
一听我的话,乔之雍脸上又浮起一丝疑惑,问道:“当前什么境况?府衙又有什么新花样ʟᴇxɪ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丈人的米行已经被府衙不问原由地封了,云凤也被关进了府衙大牢,可能还要被判三五年的牢刑。”
“什么!”听了我的话,乔之雍甚是吃惊,“真没想到冀州府衙会有如此手段。”
我没有回乔之雍的话,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古以来,民斗不过官。”乔之雍叹了口气说道,“文龙你若是与府衙如此硬扛下去,大概不会有好结果。”
我也叹了口气,又没有回话,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回话。
“文龙,咱们虽然经历过不快,但也算是老交情了。”乔之雍长出一口气说道,“能否听老夫一句劝?”
我凝眉盯着乔之雍,等着他往下说。
“事到如此,不如和解,再将云凤从府衙里解救出来,与云凤安安稳稳过完余生。”乔之雍看着我倍显诚恳地说道。
我对乔之雍的劝解并没有感到意外,却被他那个诚恳的眼神和口气给惊讶到了。因为,在我的认为中,乔之雍是不会真心关切我的事的。我心中不禁心生一丝感动。
“可是,那样的话,巧雅就白死了,待我百年之后,怎么到地下去见我那丫头呀。”我甚是痛苦地说道。
“我很理解你。”说着乔之雍又将茶杯倒上茶水,接着说道,“可是,当前府衙如此手段,若是最后事件终未得到解决,而又将云凤陷入牢狱之中,岂不差极。”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低下头,看着茶杯里似清又浊的茶汤,沉默不语。
良久,乔之雍又倍显同情地说道:“乔某虽已落魄潦倒,但也还有些可用的朋友,你且回家,容我两日,去拜访几个朋友,也许他们能帮上些忙。”
乔之雍的话再次让我吃惊,我惊讶地看着他,看他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敷衍我。
“不过,最后能帮上什么我便不知道了。”说着乔之雍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沉重,“毕竟那个主犯陈继知是苏州富商的儿子,又是知府贾玉春的外甥,申究此案可谓难于登天。所以,若是最后结果并不满意,还请文龙老弟莫要见怪。”
听了乔之雍的话,我轻轻一咬牙。心说我现在的情况有一个能帮我的人都是万幸了,还能见谁的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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