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49)

作者:怀双


那时,我们还都不知道朱先生已经被官府胁迫,所以,只是甚感不解,也甚是担心朱先生家中的急事。不过,当时确实也只是担心,因为自己家里发生的变故更大更急,便没有过多思索朱先生的事。

我和李玉成马上又去了刘擎和朱光弟的家里。而让我更加大为不解的是,刘擎和朱光弟两家的门户居然也紧锁着,不管我们怎么敲门怎么叫门,也没有人答声。后经与两家邻居一打听才知道两家已经都没有人在家了。刘擎的邻居说刘擎一家人是于前日,也就四月二十六日天将黑的时候离开的,离开的时候是三口人,两个人是刘擎两口子,另一个人包裹着脸面,不知道是谁。刘擎一家离开时候显得有些鬼鬼祟祟,问他们要去哪里,也不告诉。朱光弟的邻居告诉我们,朱光弟一家大概是昨日夜里离开的,时间大约都快到子时了,只听到了车马的声音,具体去到哪里就不知道了。

朱先生的学堂关门,刘擎和朱光弟两家人突然离开,这其中就太过于蹊跷了,让我和李玉成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我才知道,朱先生是因为被官府胁迫,关了学堂,回到一百里外的滦州老家去了。而刘擎和朱光弟,因为家里的女娃伤势不重,冀州府衙专门派了人到家里游说,再由案件凶手出资,每家给了和解银,又悄悄将女娃送回家来,便跟府衙和案件凶手做了和解,不再申究此案了。而为了不让我和李玉成再找到他们,他们竟也举家暂时离开了冀州。

🔒在世63

【府衙派人将李玉成老婆叫来,跟李玉成老婆说李玉成在府衙内滋事,殴打官差,情节恶劣,官差无奈将其毙杀。然后,给了李玉成老婆二百两银子作为丧葬费,让其将李玉成的尸首领走了。一个妇道人家,当家的没了,自己便没有了主张,就只能听由官家摆布。】

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大约半个月之后,离开了的刘擎突然又回到冀州,还来找到我,要我与他一起到官府再次申究凶案之事。可是,那时,我已经无心再理会此事,便拒绝了他。可哪曾想,他居然自己跑去了冀州府衙大闹了一场,结果被府衙给抓了起来,还被判了三年了牢狱之刑。

后来,经人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当时府衙给刘擎和朱光弟的和解银相差甚多,刘擎得到了两千五百两和解银,而朱光弟因有府衙的关系,得到了五千两的和解银。这事让刘擎知道了,他哪里能甘心,便欲再跟府衙索要二千五百两和解银。可是,最后的结果竟是银两分毫没有要到,自己还被关进了大牢。

那日,我和李玉成没有找到朱先生、刘擎和朱光弟,便两个人来到了冀州府衙。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在冀州府衙再次发生了悲剧。

当我们赶到府衙之后,接待我们的官役告诉我们那日那个刑房钱老爷有公差未在府衙。而我们言明来意之后,官役以未得确切消息为由,仍让我和李玉成回家等消息。

李玉成本就性急,之前有朱先生在,一是朱先生能压住他的脾气,二是我们与府衙的联络全由朱先生操理,故他还能压住火气。而现在没有朱先生了,再加之盼女心切,李玉成的脾气自然便无法控制了。不曾想,那日与接待我们的官役两下言语不协,竟发生了冲突。我虽极力劝阻,也没有拦住李玉成,他竟在府衙里与官役动起手来。

可怜李玉成,哪里是官役的对手,官役们下手也是够狠,四五个持刀的官役竟直接将李玉成打死在府衙之内。之后,府衙派人将李玉成老婆叫来,跟李玉成老婆说李玉成在府衙内滋事,殴打官差,情节恶劣,官差无奈将其毙杀。然后,给了李玉成老婆二百两银子作为丧葬费,让其将李玉成的尸首领走了。一个妇道人家,当家的没了,自己便没有了主张,就只能听由官家摆布。等李玉成老婆领走了李玉成的尸首,便再见不到踪迹了,便也就更不会追究丢失女儿的事了。

那日,李玉成是在我面前被官役打死的,而且在李玉成与官役打斗的时候,两名官役用钢刀挟制着我,以防我与李玉成一样闹事。所以,真的把我给吓坏了。

走出府衙,我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我想,单凭我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与官府申究此案了。于是,我便去找了胡学彦。

而让我大为意外的是,当我找到胡学彦的时候,往常对我的事情异常关心的胡学彦,突然间变得异常冷淡。他都不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便让我不要说下去了。

“文龙啊,凡事不能道听途说,当前官府查处造谣传谣都甚严,你千万要小心了。现在市面上诸多反逆之徒,将小事夸大,将正事说反,激扬民愤,与官府做对,你千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胡学彦表情冷淡地对我说道,“这事你还是等着府衙处置吧。”

“又或者——”胡学彦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事已至此,就算凶手全部归案,其中还会有诸多变数,最后府衙要怎么审案判刑,还不得而知。我倒是劝你不如此时与其和解,将和解银拿到手里,也省得最后人财两空。那个叫李玉成的就死在你面前了,便是最ʟᴇxɪ好的例子。”

胡学彦的前一句已经听得我甚是心凉了,当听完后一句话后,我突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文龙啊,你是不是因家中私事已经耽误银号里许多时日的差事了。”在我临走出胡学彦家门的时候,胡学彦冷肃地对我说道,“你还是要尽快处理好私事,尽快回来上差,别再私事未成,而公事又误,到那时我可就真的保不了你了。”

从胡学彦家里出来,我不断思忖着他的话。我知道胡学彦是知府贾大人的妻弟,难不成这其中还会有胡学彦什么事吗。

再转过来天的时候,当又一张传单在冀州城疯传之后,我的猜测便被证实了。

那张传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冀州城内传播的我不知道,我那日精神极度颓废,直到下午才推开房门。而散落的两张传单正在院子里,不知道是谁将其扔进来的。

官欺民甚,民怎聊生!

冀州父老拭眼以亮,洗心而明。

路北坊北路酒馆斗殴案件已去七日,官府仅示辟谣一榜,未得它成。

然,谣岂为谣,辟岂能去真,官榜愚民,欺心尤甚。

官府先以无理霸道方式,逼迫学堂先生朱先生就范,令朱先生替官家言事,后又隐踪而去,不理此案,致使受害家属顿失主心骨。

斗殴案件两轻者,为刘玮及朱肖贞。官府派能言者携行凶手所供银两游说两家父母。钱能驱鬼,两家父母见利忘义,收受行凶者和解银,许诺不再申究此案。后,为避风头,竟皆搬离冀州,不知所踪。

伤重者,名为李琪,被带至府衙后,并未得医治,是夜也亡。其父李玉成为女申冤,竟被欧死在府衙之内。

先亡者,名为张巧雅,其父多方奔走申究,仍未得果,仍未见尸首。

据确切之息,此次冀州府衙护凶尤重,其因甚清。

现公布六名行凶者,父老自明。

主犯陈继知,年三十六,苏州府人士,其父陈有亮乃苏州府巨富,陈有亮妻乃冀州知府贾玉春之妻妹,故,二人为两桥之通。陈继知自小跋扈无理,身上已有多起伤民斗殴、侵银占两之重罪,仅因其为官商子弟,皆未得处。

主犯马云琦,年三十二,冀州本地人,自幼无父无母,乃冀州城一个地痞流氓,欺街霸坊,人皆恨之。与陈继知沆瀣一气,交结多年。

以上二人便为轮污张巧雅与李琪之人,直接导致两个女娃身亡。

从犯陈孝亮,年三十,苏州府人士,乃陈继知仆役。因随从陈继知多年,与陈继知习性相通,无恶不做。那夜挑起事端者,便为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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