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通讯？”西泽尔说“这样子她就能好起来吗？”

“浪费时间。”

下属很尴尬，他心里面拼命祈祷库鲁比那边没有收到信号并挂断了通讯，但她的确听见了。

爸爸讨厌自己吧？那是她第一次这么想。

这位准备了史诗级踩雷计划的下属当然是新来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动父亲实验室的人配合的。竟然敢先斩后奏接通通讯，不过那次后那边肯定再也不想理他了。医院里的人也对他多有怨怼。

库鲁比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能想出这种计划的人肯定不是家族里的。他是诺斯那边的特工，有双蓝眼睛，对她像对得绝症的妹妹，会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有次她做完手术被推出来，又轻了一点，他靠着墙壁看她，当时那双眼睛里的难过发自真心。

库鲁比倒是觉得没什么好难过。她本来三岁恐怖袭击的时候就该死了。此后每天都要耗费巨额金钱，换成纸钞能填满整个医院的金钱才能活着。爸爸可能讨厌她，但她觉得他是真的很想让她活下去。

但这也是别人对她的期望。库鲁比自身只为了一个目标活着，准确来说那是她的梦想：到了十七岁的时候她会结婚，爸爸就再也不会管她了，她可以去外面。

这一开始是仆人和她说的，她觉得假的吧，但后来听说爸爸就是在十七岁和妈妈结婚的。她就信了。

至于以她目前的情况离开医院到底是不是自杀...库鲁比觉得爸爸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就算没有她也想去外面啊。她一个人坐在走廊上面对着玻璃，她最近视力衰弱了，看东西只能看到色块。但还是执拗的一直望着窗外。那是她没有机会踏足的外部世界。

库鲁比不太能出房间。前几天说要摘除她的眼球，库鲁比大闹，“眼睛哪怕不用也可以作为装饰品吧！” ，她以前一直都很顺从，突然这样，最后他们终于同意停止。

她当时也愣了。因为她不愿意就不做手术，这还是近年来的第一次。

而且之后病房的门禁系统也打开了，库鲁比现在才能出来走廊。

“最近好事情常常发生啊。”坚持不做手术后她的眼睛莫名其妙好了一点，盯玻璃久了她有一瞬看见的不是色块，而是浪花舔舐海岸。库鲁比想果然她比他们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不过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同时还能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她真的能活到十七岁吗...？

几天后有新手术。这是库鲁比最大的也是最后一个手术。身体已经恶化到极限了，她的人格将被转移到电子世界（上载）。库鲁比对上载的认知来源于记录视频，视频的最后老科学家只剩下几片身体组织在溶液池上方飘着。这也难怪就算是他得到诺贝尔奖之后依然有人说这是一场谋杀！不过这么具有冲击性的场面库鲁比倒是不太在乎（她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啊）只是用手摸着下方摇篮一样的维生装置，想“我要被装进更小的盒子里去了。”

对此爸爸不觉得有什么吧。她有听说父亲使用了增脑技术：克隆了一大堆父亲自己，但只把大脑做的特别精细，其他地方都退化，身体像个放脑袋的垫子。把一个两个这样的【爸爸】用神经线互相连接，所有线最后都通过耳部接到爸爸的大脑。

“所以他从来不出实验室。”仆人说。满眼都是向往。“单一认知体系下大脑超过七千克就会获得超级智慧。他在那里面就是封闭世界的神——他出去就退化了。”

库鲁比家里的人全是基因强化中毒者。恐怖电影一样的场景他们倒是很崇拜。库鲁比对他点点头，心不在焉，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塞满了整个机房的大脑。

又有说其实父亲早就死了，他将自己的意识上载成为ai，在电子的世界持之以恒的进行思考。这是蓝眼睛特工说的。库鲁比比起家仆更相信他（信徒是不可信的！）。但特工当时说的时候也是满脸向往。她觉得该不会只是因为政府希望父亲这样子吧......

不管是哪种，反正父亲肯定离普通人类很远很远了。所以才对她的手术满不在乎吧。

库鲁比不信任上载。她虽然无法离开医院，但保密等级很高，很多政府资料都能看：法律认为上载前后是同一个人，仍然具有公民权。当然也是可以回家的。家人们一般都会很开心，作证‘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有时候也会说“一些过去的事情记不得了”。研究人员就会安慰他们，“转换时需要用射线破坏身体提取数据，破坏不完全就会有一部分信息没采集到。但这并不代表她/他/它是虚假的。您自己日常不也会忘记一些东西吗？”

库鲁比有点毛毛的。那真的不是人们的自我安慰吗？

不过手术肯定无法拒绝。探讨有无灵魂和ai化前后是否是同一个人是哲学家的任务，怎么可能因此停下【救人的手术】。

库鲁比只是看着窗户，她想在没法看之前多看一会大海。

她就是那个时候遇见系统的。

#

系统和她进行交流，提供新的身体，但她得穿越到异世界。【因为这个世界的你已经死了】。库鲁比觉得它绞尽脑汁想要为她提供服务的样子非常可爱。

可爱是可爱，她原本还是想拒绝的。活着但在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世界（如果是火星那种环境怎么办？）和接受爸爸的好意被上载好像没什么差别。

但鬼使神差的。拒绝前她停了停，问“你是什么系统？”

【娱乐圈系统】

哇。库鲁比原本以为搞这么大阵仗，至少也该说要她拯救世界呢。

但偏偏就是这个回答打动了她的心。拯救世界爸爸天天都在做，到她死都没成功就是了。但娱乐圈意味着妈妈这一边，库鲁比对她的事情很好奇，而仅仅只是在医院里面反复观看她出演的电影是没有用的，她得做同样的事情才能靠近妈妈，靠近她的思想。

她点头表示同意。

“那爸爸怎么办？”临穿越前库鲁比问。

【别管那男的了，他没法让你幸福】系统冷酷的说。

库鲁比直笑。“你好像很懂我的想法，换个人...换个系统，我一定不会和他走的。”

【为了更好的为你提供服务】系统说【我会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它应该是检测了她的脑波。库鲁比没有隐私被侵犯的感觉。未来娱乐公司的信息利用还做的更彻底。她只是问，“声音也是吗？”

系统点头。

她看不到它的样子，系统没有实体，两人的互动完全在脑内进行，在那里库鲁比可以说话，可以听到，也能够感觉到这种无声的承认。

她有点脸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说“我也有自己的软弱之处呢。”

没想到过了那么久，她的内心仍然是渴望爱的小孩。

系统的声音和爸爸的一模一样。

第7章 第 7 章

山鲁佐德

父亲是在库鲁比穿越的当天自杀的。

变成系统。准确来说。

库鲁比尚且可以质疑自己是否是实验品，而他则就是作为实验品出生的。当时从地下捡到了旧时代的科技碎片，两条路摆在曾祖父的面前，曾祖父为自己选择了前者，然后给胚胎时期的父亲植入了电子脑叶。

后世也有在大脑加装电子芯片作为辅助的，那也只是像把手上的电脑装进脑子里而已。而父亲却让两者处于单一认知体系，他刚出生就轻松的超越了人类心智，却也因此表现得自闭。

他不需要像真正的婴儿一样以哭闹的方式表现自己，仆人会把他照顾好的。一般家庭里面都是由自动装置照顾小孩，但为了避免【狼孩】。小孩子最好接受人类的教育与影响。大多数人都是父母抽空去做。曾祖父做的很彻底：他总是让十几个仆人围着父亲。可惜毫无效果。父亲看不出和那些平凡的大脑交流的意义，因此总是缄口不言。差点被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