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鲁比也就没问了，又坐回去。他们所在的是一片花苞形状的沙发群。库鲁比坐了一片花瓣，影帝被她提溜过来，坐到了另一片，再没人敢过来。原本助理在后面站着，又被她嘟囔说阴影投射到自己身上了，也就坐下了，但还没坐到椅子的1/3。这其实也是她别扭的关心吧，不过正常人一般感受不到，现实之中的傲娇其实是很难被喜欢的。

后面灯就关上了，她也闭上了眼睛，只剩下星空的投影灯在机舱的天花板和地毯上面晃着。不过库鲁比平时戴墨镜闭眼装酷装太多了，反而这时候不太睡得着，她翻来覆去的，像个小孩子，后来又把墨镜用手指抬起来抬到头顶，金发撩起露出额头，很不高兴地目视前方。

机舱里面很多人都睡了，至少是摆出了熟睡的状态。只剩下钢琴曲轻柔地回响着。助理也闭着眼。倒是影帝愣愣的睁着，他叫方钰，看到库鲁比醒来他还凑过来，问她。“拍这个……嗯。不尴尬吗？”

“啊？”

“完美……偶像，方……艾朵啊。”他说得很艰难。

库鲁比看他一眼。“这就是你一路上欲言又止想说的吗吗？”

这人可真是不会说话。助理想他知道为什么他十七岁拿了威尼斯影帝之后沦落到这般地步了。

不过他是认真在担心。而且专门挑（他认为）大家都睡的时候隐蔽谈话，应该也不是想当众让库鲁比丢脸来给她留下印象。不知道杜若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启发，刚开始那群新人一天要泼库鲁比三杯咖啡，动不动就“仗义执言”，就是为了制造霸道总裁电视剧里面的初遇，搞得她烦不胜烦，上一次还抱着小熊哭，说为什么自己那么不受欢迎。之后剧组发生了近似灵异事件的以权压人，库鲁比当然是什么都没做了，不过系统，准确来说是听到风声的她爸爸做了什么，就不好说。那群人受到了感觉完全不对等的惩罚，再之后就大家都战战兢兢的了。

机会来之不易，且方钰会对每一个剧组产生家人般的归属感（由此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没什么进组的机会并且运气不错）。片名就写得很清楚了，完美偶像，现实中都没几个这样的人。观众带着这种预设进入电影院很容易就会失望。尤其这还是库鲁比！她的经历太过于传奇，已经不需要多说，独资拍摄的个人影片。很容易作为有史以来成本最高的白日梦留名影史。

库鲁比没想这么多，她自信得吓人，一开始听他说演这个不尴尬吗的时候，眼神也真够吓人的，助理还处于装睡状态都把呼吸放缓了，绝对不想现在“醒来”。但后面她感觉到他真心担心，就没生气，笑眯眯的凑过去“不会啊。”

“嗯那就好……”方钰这些年还是懂做人了一点，不然他当初能不能进试镜会都不知道。他下句话本来要说我以为你会紧张，到嘴边就改成了“我有点紧张……”

库鲁比像是感觉很有趣似的望着他，看不出来有没有发现他的想法，只是从善如流“不用紧张，轮不到你来担心嘛。这是我一个人的电影。我没问题就好啦。”

“嗯嗯。”换个人来肯定会觉得不堪受辱，比如男配角，这段时间观察他反应都成助理爱好了，助理自己也是苦中作乐，伺候库鲁比是需要强心脏的。但方钰只是局促地点头。作为演员他很有天赋，能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也感觉到了库鲁比的友善，虽然话不中听到了一种程度，但那句话的确是想要安慰他“你有信心就好了。”

“嗯我很可爱啊。”她笑眯眯的，毫不羞愧。

两人的对话让助理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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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日期，广场疏散人群。主要是拍方钰站在下面，群众演员谈论着方艾朵从他身边经过，又单独和不颂念她名字的他隔开距离，无意中留出一大片空地。

镜头俯拍他失魂落魄，后又抬头的样子，随他视线一块看向整栋大楼玻璃化作的广告屏。特意在国外包下广场就是为了这块广告屏！上面出现一个发光多面体，随着声波而鼓动跳跃着。广场上环绕着少女的歌声。某个经过方钰的路人不经意抬眼，她眼中的广告屏是方艾朵穿着可爱的服装蹦蹦跳跳的样子。

这就是电影的最后。

毕竟是方艾朵的歌声。bgm就只能让库鲁比唱歌。这里不适合找歌手。导演正当要求都提的战战兢兢的，库鲁比却很爽快“我倒是不讨厌。”他以为她至少要拿腔拿调三次才会答应呢。但她只是笑眯眯的，在录音棚里面被音乐教父训了好多次都没生气。

原本要用修音，库鲁比的钱够请世界顶尖团队了，但她坚持自己上。没想到效果很好。基本上被她请来的业内顶尖人物都很温柔，能做到顶尖，他们对自己和对他人都很严苛，多的是“性格”人物，但对库鲁比都轻声细语的。如果不是起了爱才之心，音乐教父不会如此严格。

即便这样库鲁比也只是“没生气”，态度最好的时候也只能说是有在配合，要说像那群音乐人一样得到一点指点就高兴得要晕过去，加倍努力希望得到他认可，那是不可能的。音乐教父一开始是说她根本就没有认真，“你制造出来的只是一堆垃圾。”库鲁比像被打了一巴掌一样，瞠目结舌地看他。

当时导演在旁边站着，生怕她摸索到桌子上的水杯就要往他头上砸了。不过他把他拉出去一次之后，回来教父就已经找准了对她的态度，用温情包裹着严格，在怀柔政策下库鲁比效率低了一点，但录歌时间自愿从一小时增加到了三小时（她在第一个剧组还是一天8小时工作制呢，当时导演还觉得不敬业，唉，真是不懂珍惜）还很大度的没计较他不道歉的事了。

其实如果换一个人，这肯定是要反过来，得是去给他道歉。他在业界地位超然，东京奥运会都被请去做指导。如果学生空有天分而不珍惜，那被说了一次之后，整个音乐前途都要断绝。感觉就算库鲁比有权有势也不至于屈膝到这种程度。导演都想该不会是苏卿语那个疯婆子去威胁人家了吧？

导演和音乐教父有私交，私下感慨“麻烦你们陪她玩了。”后者却只是摇头，库鲁比的家世性格决定了她不用，也不会在这方面深耕，比起天赋是否会浪费，天赋是否可以变现，她只要在意自己的兴趣就好了。可以说她过的是早上一睁眼，就只需要烦恼怎么取悦自己的每一天。他说自己只是想要看到完美的作品产生。他说的是“完美的”，导演一怔。

但他看过库鲁比拍动作戏，她的确有着最棒的身体，她甚至可以抵达超过人类极限的声调区域，名副其实的海豚音。

她还很有性格，很有灵感，库鲁比好像连灵魂都跟别人不一样，她的灵魂是水晶，有很多个切面，握在手上的时候出乎意料的有质感，随着旋转就会绽放出不同的光晕。音乐家就是要把这些挖掘出来。

虽然都说艺术创作需要阅历，但是很多新人初出茅庐就一鸣惊人，那凭的不是阅历，就是那种灵魂的与众不同。但他们不会一上来就被认为是艺术家，之前日本还有一个新人作家，十几岁出道就卖了500万册，几年后小说改编成电影直接入围奥斯卡，但他在那一年是没有任何的文学奖项进账的，评选时评委直接问他“我怀疑你是否写得出其他的作品”。他们个人确实是有缺陷的，某方面太锐利，忽略了其他的一切。但他们第一次发布的作品都是完美的。

音乐教父自己有过一次那样的经历，一次出专辑就拿大奖，压过同年闪耀的所有巨星，然后他沉寂了整整七年，这之后得到的所有成就，他都觉得只不过是试图再现第一次作品的一种尝试。他一见库鲁比就看到了熟悉的光，他想在库鲁比身上重现这样的奇迹。他精细雕琢、尊尊教诲、不厌其烦，他做到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