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豪流偶像(11)
作者:Iphigenie
“美丽?”
应该说明库鲁比是本世纪最著名影星的女儿,接受了最高等级的基因优化,应该是最符合美丽定义的人,现在却四肢被摘除了躺在水床里。
她对美丽这个词肯定过敏。父亲想了想,说“他对她的爱。”
“是他对她的爱超过了死亡。”
库鲁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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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他也不做实验,每天晚上都来找库鲁比,因为现在做也没用了,他干脆给了自己一个假期。
他每晚都讲一个故事。库鲁比不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孩,(试想一下你在这种环境长大!),她嫉妒别人的完整,经常会把人赶出去,然后独自在病房里哭。父亲决定只要有一次她赶自己走,就再也不来了。她毕竟是注定要失去的。
他对妈妈其实也是这个态度,她总是要死的嘛,却又拒绝自己将她上载。她死的时候他没反应但拒绝那天他哭了。(对父亲来说,那个时候西西娜就已经死了)。
西西娜拒绝上载是因为老鼠。这也是大多数人反对上载的原因。那是一个下面的人自作主张对大众公开实验的视频。他们原本想通过这个得到大众的支持,结果却适得其反。
当时还没法人体实验,只能用动物,那只小白鼠暴露在射线下被一寸寸分解,几分钟后屏幕上出现了它的影像。它看起来和在实验室里一样不安,爪子放在前面吱吱几声,然后就死掉了。
父亲试图向她解释,虽然同是哺乳动物,但老鼠无法象征人类,在上载这方面人类更像植物,被射线破坏的过程中,他们会封闭自己,而在上传到网络后只要合适的刺激就会恢复。
西西娜看着他。好久后勉强接受“那拿植物做实验会怎么样呢?多少都可以,现在去找来吧。”
“它们会死”,父亲不情愿的承认。人类像植物,但那和是植物是完全两回事啊。
但他仍然希望说服母亲接受上载。
“...你的意思是连实验体都承受不了,却要让人去试?”西西娜说。
他觉得她不可理喻。
包括库鲁比也是,库鲁比无法植入电子脑叶,他是真的觉得她很可怜。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完蛋了。他现在在给亡灵讲故事。(之后可以上载,但还是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智障的)
库鲁比讨厌听别人的声音,她自己在七岁以前也有动听的声音,但是那之后说话总是像从风箱底部挤出的,带着沙砾,干涩而灼热。库鲁比浅眠多梦,一天清醒的时间只有十小时。只能沉浸于简单的娱乐,虚拟地球绿洲登陆不上去,就看短视频、广告、杀戮真人秀和连续剧。偶尔也看电影。看她妈妈的电影看的最多。采用投影形式,病房里有一面大大的白墙,如果直接投影到视网膜上肯定会效果更好,但她眼病变。并且无法忍受镜子。(如果采用一整面墙的电视屏幕,那屏幕从某些角度看会映出她现在的样子)
她无法集中注意力。专注半小时就会头痛,一部电影要分成好几次来看,很多时候在中途就会失去兴趣。
她对人的态度大抵也如此,短暂的起一阵兴趣,又很快的把他们丢掉。
人们也尊重她,或者是怜悯?给她自由。总是离她远远的。讲故事是她人生中小小的点缀。她以为她会很快让他走,但每天晚上她都央求他“明天再来吧。”
“有点像山鲁佐德。”她移动左手无名指敲出这句话。她的四肢都是可拆卸的,可以装上去,但一般不装,因为除了装饰其他的没用。左手臂除外,左手无名指是她唯一能动的手指了,她很珍惜。
山鲁佐德是一千零一夜的女主角。她入宫侍奉暴君。每天晚上都会给他讲一个故事。天亮时故事还未收尾,暴君就会让她活下去,第二天再听。
“我们有点像这个。”库鲁比敲击键盘的时候会发出声音。悦耳的——妈妈的合成人声。七岁以后她就一直这么说话,她好像相信这就是自己的声音。
“我喜欢故事。”库鲁比说。
她说真的。她以前没看过书,现在却爱上了。书是稀罕玩意,由于百年前的文化管制,但简单娱乐却泛滥普遍而且粗俗。库鲁比看的电视广告里面主持人像切蛋糕一样把人切开,她咯咯直笑。她看电影其实看的很少,因为上来就是一个多小时,实在考验人的耐心。
以前没有书是因为政府的压迫,现在则是因为人们漠不关心。西西娜倒是把电影拍得很文学化。她还有一部谁都看不懂的五个小时的电影。从头到尾都是风景和对话,还有人们沉默的行走。这算是她的小小对抗。
“你和你妈妈一样喜欢奇怪的东西啊。” 他说。
房间里一片沉默。
库鲁比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她的眼睛移向房间的一个角落,不再去看喇叭。
“大不敬啊。” 好久后她说。“你知道这句话说给别人听你会死吗?”
国家好久没有死刑了,但家族的私刑可不管这么多。
“......”
“我不原谅你。但...你也不需要死。”
“因为你讲过的故事。”
“明天再来吧” 库鲁比说。分三次敲打键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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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来。当晚库鲁比左臂病变,手术一连做了三天,术后摘除了肢体。就再也不见客人了。
事情的起因是...库鲁比的左臂是可拆卸的或者说最好一直处于拆卸状态。(保留完全是为了给她留个念想,十几岁的女孩子如果四肢全部丢掉就太可怜了)
“她用它用的太多了。”医生说。
“因为左手无名指能动...她好像是这么解释的。”
“到这里她就应该警惕的。库鲁比的问题从来不是身体太衰弱而是某些部位太强了。本来应该都不能动的手指有一根突然可以动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基因强化病嘛。 ”
他们都没太指责库鲁比的隐瞒,她肯定只把这当成自己的小小幸运了。她知道自己每天都要耗费大量金钱,但是对【光是为了自己活着一天,就有一大堆人要绞尽脑汁】这一点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十几年来都是这么过来的,要每天都感激也不太可能吧。而且...其实研究人员们自己没法说出口,换个人在这种情况下真的会想活下去吗?
“她可能有本能吧,说出来的话这种小小的幸福就会消失。”医生们提起她的语气俨然像是在说一只不幸的小动物:库鲁比没受过正经教育,十一岁时做智力测试的时候,连十以上的数字都不会数。
“怪她也没用,完全是管理人员的问题。”
“我只是搞不懂她到底为什么要戴那玩意??” 医生说。
“装饰?那干嘛只带一只。”
“她一直都有操控键盘...是在说话吗?可也没有和她说话的对象啊。自言自语?”
库鲁比对此什么都没说。最后倒是查出来了,父亲也因此被那边的人责怪。家中地位分明,但仆人们都被分配到那个封闭岛屿上面十几年了,很难说对他还有什么畏惧。政府那边的人做的还要更明目张胆一点。一名蓝眼睛的特工直接质问他对于“实验品”的处置是不是太粗暴了。而父亲只是沉默,他没有追究特工的不敬。也没法把这当成是自己的责任。“因为这是注定的事情。”他说他当天晚上就知道库鲁比需要做手术。她的身体调整方案都是他一手制定的有什么不知道呢。“……您是在知道的前提下依然和她聊天的吗?”
“这并不影响结果。”父亲对他说。手术反正一定要做,那个时候不管是继续给她把故事讲下去,还是去外面呼叫医生都没有差别。
特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但之后是库鲁比不和他说话了。她谁都不想见,每天躺在床上看天花板,更多时候做着谁也无法触及的梦。父亲接入了房间,也只能和她一起静静凝视着眼前的景象,她看天花板而他看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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