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29)
作者:阿哩兔
梁枝庭把我扶起来,道:“我去帮你换。”
“……”我脚步虚浮,脚踩在棉花一样的地上,软得站不住,全靠梁枝庭的搀扶,我才艰难地走到了卫生间。
三人挤在一格小小的隔间里,小鹤麻利地脱下了衣服,将那件白色线衣递给我,我不拿,梁枝庭替我接了过去。
小鹤套上我的格子衬衫,嫌弃地皱眉:“这是什么年代的衣服,你走考古风呢。”
“……”我已经没力气和他斗嘴了。
男厕所的隔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小鹤换好衣服就出去了,丢下一句“你们快点来啊”就没了影。
我此时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有些凉,梁枝庭拿着那件夸张的线衣往我身上套,布料就这么多,他的手指难免会碰到我的皮肤,指尖上的温度烫得我不住地发抖。
“抖什么?冷吗?”
他在我脊骨上摸了两下。
我紧紧咬着牙关,点点头:“嗯……”
“那我快些。”
那件衣服穿起来好像真的很复杂,因为梁枝庭帮我穿了很久,久到我都快睡着了。脚站不住,身体又靠不到隔板,我只能倚靠着面前的梁枝庭,撑着他的胸口借力这才没有倒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我腰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垂下了手,笑道:“好了。”
我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嘴唇干涩:“谢……谢。”
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经过洗手台前一面大镜子,我往里面瞅了眼,霎时被镜子里自己的打扮给噎得大脑一片空白,恨不得找个缝钻到地里去。
这还不如不穿,比全裸还要羞耻。
我走不动步子了,一想到会被外面那么多人看到,就怎么都不想出去。
梁枝庭问:“怎么了?”
“不想……”
梁枝庭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劝:“就一会会,放心,我会挡着你。”
我一个劲摇头,把自己摇的眼冒金星。
梁枝庭叹了口气,脱下他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那就先用这件遮着一点,好吗?”
身上是梁枝庭的衣服,他的味道彻彻底底将我包裹其中,我愣了愣神,揪着衣领,半张脸掩盖在衣服下,贪婪地嗅闻一大口。
好香。
我被熏晕了,点了头。
“走吧。”他朝我伸出手,二话不说拉着我就走。
我懵然跟着他,复又被舞池里的音浪声包围时,我才发现他牵着我的手,不是单纯地牵着,是十根手指互相交缠在一起的牵手。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可我现在脑子昏沉沉的,实在没法找出不对劲的那个点。
直到他牵着我入座,我才想起,梁枝庭今天手上没有戴戒指。
我刚一坐下,小鹤就将我身上的外套掀开,我甚至来不及阻挡,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射灯似的打在我身上,空气凝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热烈的笑声,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口哨。
我低着头,血液全涌到脸上。
梁枝庭也在笑,我听到他的笑声了。
扭头看去,他也在看着我,我刚要说话,他忽地俯身凑向我,用一个近到有点不正常的距离。他小声说:“很漂亮啊,南藜。”
“……”我揪紧了身上的衣服,突然间莫名渴得不行。
穿也穿了,罚也罚过了,我想换回我的格子衬衫,小鹤却怎么都不愿意和我换,甚至还把梁枝庭的外套强行扔到一边不让我穿,愣是让我就套着这么一件暴露的衣服直到散场。
刚开始我还很在意这副打扮,但是到后来上头的酒精已经不容许我在意了,我实在坚持不住,直接醉得倒在沙发上人事不知。等我再次醒来时,身边只剩下了梁枝庭一个,其他人都走光了。
梁枝庭在发信息,见我醒了立即按掉手机屏幕,扶我坐起来:“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一点都没好。睡了一觉,我更难受了。
“头好晕……”
梁枝庭道:“你喝的太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家。”
回家。
捕捉到了这个字眼,我瞬间清醒几分,抗拒着说:“不回,不回家,”我头摇成拨浪鼓,嘴里只知道嗫嚅重复着说,“不回家,我不要回去……”
他见我实在抗拒,忙安抚我:“好,不回家,不回去了。”
一听他说不回去,我紧绷的那根神经啪的断开,又睡了过去。
这次睡得不太安稳,半梦半醒间,我好像又是被拖,又是被抱,脚一会儿踩在地上,一会儿飘在半空,最后整个人被丢落在一片松软的云朵里。
有点冷,但血液又很烫,冰火两重天,烤得我哼哼唧唧难受地直打滚。
“别乱动。”
“南……一会……就好了。”
“去洗……上……”
有谁在说话,断断续续的,好熟悉的声音。
我在哪里听过的。
是谁来着。
是……
“宝贝?”
我想起了那片深蓝的黑海。
唰地睁开眼睛,胃里翻涌,我呕的一声,将晚上喝的酒水全部吐了个干净。
“啊!”
我听见一个人的叫声。
是梁枝庭的声音。
吐了之后,稍稍恢复了点意识,我撑着胳膊像一具丧尸一样爬起来,眼前朦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带着重影。一摸眼睛,眼镜没在脸上。
操,我眼镜呢?
伸长胳膊摸索半天,终于摸到了我的眼镜,戴上之后,眼前事物瞬间清晰。
顿了几秒,我环顾四下,迟钝地反应过来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家宾馆。
浴室里哗啦啦响着水声,地上丢着一滩沾满呕吐物的衣服。是梁枝庭今天穿的衣服。
那在浴室里洗澡的应该也是他了。
……是了,我刚才好像吐了,大概是吐到他身上,弄脏了他的衣服。
原来不是做梦。
又给他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我尴尬地揉了揉脸,下意识埋头一看,这一看,揉脸的动作骤然僵住。
我的裤子已经褪下了大半,边缘勒着腿根,十分不适。
我把裤子重新提到腰上,想:应该是梁枝庭怕我喝多了弄脏衣服,帮我脱的吧。不然还能有什么可能……
下一秒,视线瞟到床单上一个方形铝膜袋,撕开了大半,露出里面未使用过的套。
再笨的人看到这个东西应该都能明白过来的。
何况我认为自己并没有太笨。
结合我现在所处的地点,发生的情况,种种情形都指向了某件事,答案呼之欲出。
——梁枝庭,想和我上床。
在我喝多了酒,意识不清的时候。
我不是什么正常人,但我也清楚这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茫然了,低着脑袋头脑风暴试图理清其中的蛛丝马迹。
梁枝庭,梁枝庭知道我喜欢他,所以想和我上床?等等,不对,可他并没有说过喜欢我啊,也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而且,他现在还结婚了。
结婚的人,可以在外面和别人开房,上床吗?
梁枝庭……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一定是我哪里搞错了吧,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叮咚——
叮咚、叮咚——
嗡嗡的震动掺和着微信信息的铃声,从一旁茶几上传来。
上面的是梁枝庭的手机。
我知道这不对,但我现在顾不上其他,一道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我踉跄着爬下床,来到茶几旁边,对着他的手机锁屏,输下了密码。
0427.
我之前和他去游乐园时一个无意偷瞄,看到了他的密码。
顺利打开,他手机上一溜的未读消息,红色的小圆球格外刺眼。
我直盯着他的账号头像,这个账号,并不是他加我的那个微信账号。
看起来,应该是他的某个小号吧。
我揉了揉眼皮,努力睁着酸涩的眼睛去看上面的信息,看了一会儿,瞳孔缓缓紧缩,呼吸都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