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10)
作者:阿哩兔
许久过后,我被香味包裹几乎昏昏欲睡。
这时,一阵风从没关紧的窗户缝隙中钻了进来,卧室墙上的照片被吹得哗哗作响,我脸上的帕子也被风卷走。
我条件反射连忙伸手去捉,好在及时抓住了帕子一角没让它逃离。
将手帕紧攥在手里,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一扭头,冷不丁发现身边立着一道黑色的墙,鸡皮疙瘩刹那爆了一整条胳膊。
刚刚还站在我卧室门口的人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走到了我的身边,默默立在椅子旁,僵硬地垂下它带着接缝的脖子,沉黑的眼珠里泛着浓浓的深蓝涟漪,正直勾勾地盯着我。
第6章 他要找的人是我
我没有丝毫防备,被它此时这诡谲阴森的模样吓得不轻,一口气险些没吸上来,口水呛到喉管里,我涨红着脖子疯狂咳嗽,眼睛里也漫上了生理性的泪水。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我再次看向它,它又是平时那种呆怔的样子了。
我从椅子上弹起来,警惕地上下打量它很久,很久之后,我放下心来。
——它没有任何异样。
我想,可能是从我刚才那个角度看过去时会显得它的表情比较奇怪吧。
松了口气的同时,我发现自己背脊上凉飕飕的,是那短短几秒间我被它吓出的汗。
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我无奈地嗤笑一声。
裤腿上的咖啡液已经干涸,散发着淡淡的焦甜味,我把手帕小心地放到桌上摆好,动手脱起了衣服。
在此期间人偶一直在我面前,我不躲不闪。
首先它不是个活人,只是一样东西,再者就算面前是个活人我也不会有丝毫扭捏。都是男人,别人有的我都有,没什么好看的。
……倒也不一定。
要是在我面前站着的人是梁枝庭,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肯定连解扣子的力气都没有。
想什么呢。
我被自己脑子里的痴心妄想逗笑了。
我怎么可能会有在梁枝庭面前脱衣服的机会。
把自己脱干净之后,我直接进了浴室洗澡,丢给人偶一句:“衣服拿过来。”
花洒简单冲掉身上的汗液和咖啡渍,我躺进了盛满水的浴缸里。
随着我躺下的动作,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些许泼落在地板上。
它就在这时拿着衣服进来了。
脚掌踩到地面上的水,发出轻微的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我姿态惬意躺在浴缸里,双臂撑开搁在浴缸边上,闻声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瞧向它。
它穿着那件黑衬衫,弯曲着的臂膀里夹着一件白色的浴衣,黑白两道反差色,吸引住我全部的视线。
这浴衣是我活动期间凑单贪便宜买的,布料劣质薄透,穿在人身上基本遮不住什么,我想着当抹布就没扔,随手丢在衣柜里,没想到被它翻出来了。
要不是知道它脑袋空空,我都要以为它是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故意为之了。
我撸了把脸,额前碎发黏在脸上实在不适,一把捋到脑后。
浴室热气蒸腾,我摘了眼镜,什么东西都蒙上了一层纱,影影绰绰看不太分明。
我抬起湿漉漉滴着水的指尖冲它勾了勾:“过来。”
听着它踩水的脚步声,那道模糊的影子也离我越来越近,它走到了浴缸边上。
“跪下。”
它听话跪倒,我覆上它的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和人类触感不同的皮肤,它的脸颊上因此留下一道道水痕。
它脑袋里有个什么劳什子的芯片,如果不是担心它进水会坏掉,我真的很想和它来个鸳鸯浴。
我泡了多久,它就在浴缸边上跪了多久。
泡够了,我从浴缸里爬出来,懒洋洋地站定,道:“毛巾。”
它去拿一旁的毛巾,递给我时我却没接,我泡得浑身发软手脚没力气,不想抬,命令道:“帮我擦。”
它跪着,用僵硬的双臂替我擦身上的水珠。
居高临下俯视着它,我想也没想伸手抽出它手里的毛巾,反手随意扔进浴缸里。
毛巾吸了水,缓缓沉底。
不用毛巾了。
我撬开它的嘴唇,扯着它的舌头,眯起眼睛。
……
半个小时后,我穿着浴衣出了浴室,它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
地板上留下了一串串水脚印,是它从浴室里带出来的。
我看不过去,扔了几张面纸给它,道:“把脚擦了。”
也不管它有没有听懂,我转身就去拿桌上的手帕,想在睡前再闻一闻梁枝庭的味道。
可这一眼居然没找到,我把桌面上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方蓝色的手帕。
我的心吊了起来,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洗澡前放在桌上了。
视线一扫,瞥见桌旁的垃圾桶里躺着一个熟悉的东西,不是那条手帕又是什么!
我心疼地捡起来,掸了掸上面不存在的灰尘。
窗外有风呼呼灌进来,吹起我的头发,我走过去把窗户关紧。
看来是被风吹进去的。
好在垃圾桶是我新换的,里面还没有扔过垃圾,手帕上没有沾上脏东西,看来勤换垃圾桶是正确的,不然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我怕是后悔到恨不得以死谢罪。
这是梁枝庭主动给我的第一个东西,怎么能不好好珍惜。
我把手帕放到塑封袋里封好,放进了抽屉里。
妥善放好东西后,我软骨头似的倒进床里,回忆着白日和梁枝庭相处时的每分每秒。
人偶踩着地上的面纸,脚掌上的水也因此被如数吸走。
擦干了脚,它朝我走来。
我躺着没动,掀着眼皮子睨它。
它走到床边时,嘴角处在灯光照射下闪过了一点微光,唇边有一点未干的水渍,是刚沾上去不久的。
我扬起嘴角。
身上的浴衣只能靠腰间一根带子松松系着,这件均码的廉价货对我来说偏大了点,尺寸并不合身,稍稍一动作就往下滑。
我手撑着床单往后挪了挪,给它空出了一个位子。
“过来。”
它先是膝盖压在床单上,床垫发出嘎吱一声响,手撑着床,慢慢爬了过来。
眼前的光线都被它的身体罩住,我整个陷在它的阴影里。
抬手,指腹在它后颈上摩挲片刻,随即手指下移,揪住了它身上的衬衫领子,轻轻往下扯了扯,道:“脱了。”
……
手指误触遥控器开关,电视打开,放到中途就暂停的电影继续播放。
屏幕里人声你来我往,男女主耳鬓厮磨诉尽喁喁情话。
它的两颗眼珠并没有被电影吸引过去,我合意它的识相,声音嘶哑:“继续。”
……
这笔钱花的太值。
和梦完全不能比。
我一个活了二十多年遭人嫌恶的老处男,深知自己这德行找不到伴侣,可能要一辈子都独自处下去,所以向来在这种事情上都是自食其力,每次都是麻木地完成这项任务。认识梁枝庭之后,唯一能把我刺激到失控的只有他的照片,我喜欢看到他照片上的脸被我弄脏,这样就好像我和他的距离拉近了一点。
再美味的东西,吃一次两次还好,叫你天天吃,时间久了谁都会腻味,于是照片对我的效果也日益减退。
现在老天送来了一个比照片更美妙的东西。
这可比我的五指老爷爽多了。
心情好,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它近距离凝视着我。
瞧见它顶着梁枝庭的脸这样认真地看着我,心满意足。它嘴唇半张,我盯着看了会儿,猛地一把揪住它后脑的发,呼吸急促着亲了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和它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头几次都是和它唇瓣蜻蜓点水的一啄,现在可能是气氛太好迷惑住我,它攫取了我岌岌可危的神志,叫我做出这般不理智的痴态举动。
不安在我脑海中维持了一秒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