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卦当真(95)

作者:册神不是吹


直到走到监牢大门口,风澈挥袖拉开铁门,满身闲散的气息收起,一脚踏出时,严肃已经爬上了他的脸。

他拉了一把迟斯年,对着站岗的弟子伸出了手。

那弟子会意,将披风递上。

迟斯年神色一顿,对方居然连他披风之事都知道且记得,严谨得近乎可怕。

风澈披上披风,朝那弟子微微颔首:“今日押送的弟子何在?”

片刻,昨天那位大哥就站到了风澈面前。

那大哥看见他手里的迟斯年,愣了一下:“迟师兄,您这是?”

风澈一手拎人,一手背在身后,随意地瞟了一眼迟斯年,冷淡道:“非风家之人,身怀楚家诸多符箓,恐是楚家派的奸细来观测我风家内情。”

他从迟斯年怀里拿出一张传音符,两指夹起扬了扬:“方才我与他谈话之时,企图用传音符传音。”

迟斯年瞄了一眼自己怀里,心想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他都不知道。

那弟子大惊,连忙补充道:“迟师兄,昨日他卖得一手可怜,我还轻信于他说了一些活命的法则,您千万莫让他将那些话传回楚家啊!”

风澈神色一凛,看向迟斯年:“你昨日可用传音符了?”

迟斯年懒得陪他演,干脆垂眸不语。

风澈转头看向那弟子:“心怀恻隐之心是好事,继续保持。另外你发现奸细有功,奖励明日不用来执勤了,休息一天。”

那弟子本以为要挨罚,对方冰冷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差点跪下,结果听完反倒懵了半天。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风澈已经领着迟斯年走远了。

那弟子在后面站着看了一会儿,挠了挠头。

“迟师兄身为特派的内门弟子,也不像传闻那般不近人情嘛。”

周围几个弟子围上来,也跟上来讨论道:

“不是说他脾气很臭,还杀人如麻”

“身为家主记名弟子,忙上忙下几乎不得闲,平时脾气不好点也正常啊。”

“而且刚刚看赏罚分明,还宽恕失职。”

那弟子讨论了一会儿,心中感慨道:这迟师兄真是个好人啊……

*

风澈走在前面,笑了一声:“在想看我一会儿怎么办?”

迟斯年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默默跟着。

风澈拍拍他的肩:“小子,你要知道,我既然会空间界法阵,卜术自然也不会差。”

迟斯年皱了皱眉头。

风澈笑眯眯地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快点走:“现在我要去结界处替你巡查,你不是好久没休息了吗,在我屋里躺着吧。”

迟斯年平白无故又挨了一脚,忍着怒气心想:这人刚进风家结界,莫不是真正的风家人,还有宅邸院落,只是隐藏身份罢了

他猜了一路想了无数种可能,磕磕绊绊地跟着风澈,越走越觉得熟悉,直到他看见风家特派内门弟子专属居所出现在眼前。

然后这个不要脸的人,把他一把扔进里面,踹了一脚让他直接趴在床上,方才禁锢住他的空间界条索再次横空出现,把他牢牢锁住了。

迟斯年很服气。

这特么明明是他的屋!亏他一顿瞎想!

但纵然他有万般委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澈朗声笑了一下,跨出门再次恢复了冷淡的模样。

他替换迟斯年的身份,但需要按照对方既定的命途轨迹继续行事,否则终将影响对方的命运,为了将改命的可能降到最低,现在他必须替迟斯年去履行职责。

他指尖巽位风盘飞速凝聚,青色的旋风搭载着他向结界赶去。

足下风盘运转,他心下忍不住思忖,风家如今所作所为不计后果,各家民众流失严重,即使表面维持着友好互通,实际上早对风家如今做派饱含怒气,若近来不派奸细查探,直接率门中弟子前来赴宴,才是愚蠢至极的行为。

他想着想着,不觉已到结界边缘,索性站在云层之上,开始回忆起昨日卜算迟斯年此行所遇所见,似乎是恰巧遇见了真正的来探查的奸细。

他如今涉足其中,命途已变,具体时间已不可推测,且他并不像迟斯年有遇见奸细的运气,只能尽可能戒严。

神识从他灵府尽数飞出,化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从结界穹顶蔓延开去,逐渐将整个结界包裹在了其中。

风澈站在云层里,静待那人到来。

*

风吹动沙粒,鸟掠过头顶,衣袍鼓吹而起……一切细碎之声无所遁形,那人的脚步声靠近之时,风澈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调转风盘,朝着那片云层一跃而下。

楚家高阶空间符箓贴在结界之上时,风澈内里的神识确认了对方的方位,即刻收回,等待对方催动钻入。

方才跟着厚厚的禁制和结界,风澈看不清那人样貌,如今等那人蹑手蹑脚溜进来时,他才看清了对方的脸。

那人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似的,穿着张扬的红色衣袍,满身锦缎珠光,折扇镶珠玉,发簪嵌灵石,反倒做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进来之后偷偷摸摸地掏出疾行符,贴在大腿上,也不急着走,开始左顾右盼。

先前风澈还怀疑是什么奸细,傻到刚进来就被迟斯年逮住了,如今看来,若这傻子是楚无忧,他也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正常人潜入,好歹换一身简朴的衣衫,再小心翼翼片刻不敢耽误,哪个像楚无忧,四下张望像找人抓他一样。

风澈怕他等会儿踩着高阶疾行符跑了,干脆催动“缩地成寸”,绕到背后对着楚无忧的后脑勺,抬指聚成一道法阵。

法阵催动的刹那,楚无忧回眸转身,风澈的指尖正对上他的眉心,法阵瞬间贴附而上,白色的五芒星一闪而没。

楚无忧似乎打算掏出符箓朝风澈一扬,结果手指一哆嗦,符箓掏出来还没来得及催动,两眼一翻直接倒地。

风澈:“……”

楚无忧这人,修为还看得过去,但是毕竟楚家符箓催动才能有威力,他提前让他失去意识,自然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

只是这人晕的太快了吧

楚无忧一栽倒,风澈怕大少爷娇贵的后脑勺磕在地上头破血流,本来就傻,再痴傻几分就真成傻子了,于是他伸出脚垫了一下。

楚无忧脑袋砸上来的时候,风澈心想这傻子看着坨大,脑袋倒也不沉,谁知下一刻,楚无忧的脑袋才沉沉地压上来。

他被硌了一下,打算将对方的身子踢开,拽了半天才拽动自己的裤脚。

特么的,这小子躺在地上和死猪一样!

风澈一边暗骂,一边拿风盘将他运回了屋里绑着。

念在旧情份上,他就不将楚无忧送到监牢里受委屈了。

风家如今戒严成这个样子,抓到奸细之事必须上报给风家长老院,楚无忧恐怕在未审讯出正式身份之前,都要在监牢里待一段时间。

楚大少爷金枝玉叶,被子薄了都得大喊肉疼,牢狱之苦还是尽量少受点儿,只是委屈迟斯年和他在一块待着了。

风澈摸摸下巴,心里有些没底。

楚无忧这傻子应该不能把迟斯年气死吧?

*

楚无忧悠悠转醒的时候,面前的迟斯年正垂眸看他。

他睁眼懵了一会儿,刚想大叫看本少爷干嘛,突然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那日归家,他偷听到母亲楚凌与长老议事,得知楚家人口失踪众多,加上风家已经二百年未与楚家联系,突然摆宴设席,邀请四方,实在是可疑,准备派人来风家探查。

他本对立功毫无兴趣,一心只想吃席,但是楚凌下一句话激起了他的心思。

楚凌声音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低低地说了句:“风澜将反,如今三家表面作壁上观,却也是时候站队了。”

他深知风澜效仿风澈已经到了极端的地步,如今顶替风澈兄长上位,风澈九泉之下自然也不会允许。

他刚想冲出去请母亲帮帮风瑾,却听见对方沙哑疲倦的声音再次响起:“风澜很好,风瑾是时候下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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