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970)
作者:狂风徐徐
“更何况……太子将足下安置在坊州,宜君仓乃是司农寺所辖,先有赵元楷,后有某,才能使足下在坊州招募壮士,以备不时之需。”
杨文干很清楚齐王自洛阳虎牢之战后一直依附东宫,但没想到连自己在坊州养兵也知道,他勉强笑了笑,“子聪兄说笑了……”
宇文颖干脆利索的说:“此事是齐王殿下告知的,赵元楷不为太子所喜,但出任司农少卿,辖关内、河东各地粮仓。”
“故太子才暗中让齐王收归门下,后在下被罢职,得齐王殿下举荐起复,也安插在司农寺。”
“若非如此,也难以久瞒。”宇文颖苦笑道:“还好那位魏嗣王虽出任司农卿数年,但一直不上衙视事。”
顿了顿,宇文颖低声道:“难道足下要坐以待毙吗?”
杨文干回过神来,“你……”
“太子殿下与齐王殿下早有决议,月余前自长安启程,某才得知内情。”宇文颖继续胡扯道:“之前一直秘而不宣,以防走漏消息……桥公山也不知道是不是秦王安插在东宫的!”
“如今太子还不知桥公山之叛,而陛下已经诏太子觐见,又诏足下觐见……必废太子。”
“太子被废,难道足下能够幸免?”
“就算太子无所令,足下身负太子重托,此事不奋起一搏,难道伸出脑袋让秦王去砍吗?”
宇文颖额头上也满是汗珠,随手举起衣袖擦了擦,结果一路疾驰而来,袖子上都是薄薄的尘土,这一擦脸上登时很精彩。
杨文干低着头盯着地面,良久之后才幽幽一叹,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递过去。
宇文颖心中大定,接过信件迅速看了遍,“太子既然有令,那当即刻出兵……秦王叛乱,裹挟陛下于仁智宫,欲弑父夺位,足下当迅速出兵平叛,建功立业,便在今朝!”
宇文颖虽然不知道这封信的来历,但可以肯定不是真的,但既然杨文干没有怀疑,那就没问题了。
顿了顿,宇文颖加重语气道:“听闻宜君县左右有乱民,齐王殿下昨日领五百禁军……”
杨文干精神大振,“那仁智宫不过五六百兵力?”
“不错,足下麾下……”
“千余兵力,近半披甲,均携精良军械。”杨文干不再迟疑,下定决心道:“不能等明日,今夜就出兵,兵贵神速,明日必要破仁智宫,否则陛下召京兆上番府兵,那就不妙了。”
宇文颖松了口气,心想陛下倒是遣派信使往长安,召魏嗣王李怀仁率军护驾,但信使能顺利的抵达长安?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这一天,远在长安的封伦想不到,自己的计划完美进行的同时,局面已经失控了,谁都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封伦是确定的,这也是他们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点,封锁隔断坊州、京兆的联络。
理论上不可能封锁的住,坊州与京兆接壤的面积很大,想绕过封锁线非常简单,但在逻辑上,信使在不知道有封锁线的情况下,是不会绕路的。
而这条道路的必经之处就是沮原桥。
过了沮原桥,抵达云阳县,再途径泾阳县、咸阳县,就能远远眺望长安城了,这是最为快捷,也最为直接的道路。
黄昏时分,十余骑疾驰而来,其实只有五六骑士,其他坐骑上空空如也,显然是为了轮换马力而赶路备用的。
马蹄重重的敲打在地面上,带得尘土飞扬,远远看去都非常显眼。
“那是……”
藏身在桥西南侧一处山头上的亲卫拍了拍身边正在啃馍馍的同伴,“都是骑兵,没有马车。”
“甚么?”同伴掏出望远镜确认了一遍,想了想低声道:“确实有问题。”
从长安京兆启程,去陇西、关内西北部走的武功县、礼泉县入岐州,如果是去河东、河南走的是新丰、渭南入华洲渡过黄河这条路,只有去位于长安正北方向的是坊州、鄜州才会走这条路,再远一点或偏东一点也是走华洲了。
也就是这段时间李渊避暑坊州仁智宫,所以这条官道上也人来人往,两个亲卫在这儿隐藏了不短的时间了,很清楚基本上每日都会有信使往返在长安、仁智宫之间,但一般都是有马车的,用来装载奏折。
但今天这拨骑士速度极快,不仅没有马车,而且还都有备用的坐骑,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为首的这个亲卫是范十一的堂弟范十五,李善为其取名范图,也是军中斥候出身,当年跟着范老三、范十一一同投在李家门下的。
正犹豫间,不经意被正在落下的夕阳晃了下眼,耳边似乎听到了什么,范图眯着眼偏头看去,为首的一名骑士突然坠地,身下的坐骑也已经倾倒在地上滑行。
这些信使大都不是军中出身,即使是,也算不上什么精锐,突发之下,竟然一个个都勒住缰绳止步。
这一次范图看的很清楚,道路两侧的密林中,山丘上,一支支夺命的长箭毫不留情的将骑士一个个射翻。
范图打了个冷战,自己在这儿藏了小半个月了,居然不知道沮原桥附近藏有伏兵……还好自己距离远,应该没有被对方发现。
沮原桥南侧,是连绵不绝的嵯峨山,山势陡峭,势如刀劈斧砍,但因为东侧呈扇状所以易于攀登,范图就是藏在东侧。
本就只有五六个人,一轮箭雨下来,全都坠马不知死活,本就是黄昏时分,道路上人烟稀少,范图看见十几个大汉拎着长刀而来,补刀后清理现场,搬走尸首,牵走马匹,约莫一刻钟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感觉手心全是汗,范图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守在这儿,若有大股兵马往坊州方向,即刻赶回庄子。”
“那你……”
“十一兄不早就说了嘛,我即刻赶回去报信。”
从东侧山坡迅速下山,范图找到准备好的坐骑,刻意绕开了那条路,绕行向华原县方向驰去,驰出去十余里路才转而向西南防线,在毛鸿宾堡取了两匹范十一早就存放的马匹,连夜赶往长安。
这一夜,仁智宫内动荡不安。
李渊在翠微殿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在一点点回想,大郎当年的稳重和孝顺,二郎的无敌风姿与执拗,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模样的呢?
平心而论,李渊和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都不同,他虽然在前隋就身居高位,也曾经纵横沙场,但他并不是如刘邦、刘秀、朱元璋那样从血火中走出的至尊,这使得他有时候的思维模式不太像个皇帝,而像个族长。
如果太子不肯来,或者太子举兵谋逆,甚至杨文干也起兵了,二郎还会留他一条性命吗?
在一个月前抵达仁智宫的时候,李渊私下向李世民许诺过,若是太子谋逆,你当正位东宫,太子降为蜀王,他日若有不臣之心,遣一良将便可擒之。
但现在看来,虽然很难理解,但李渊猜测这些诡异事件中,或许也有秦王一脉的插手。
李世民也难以入眠,在与房玄龄、杜如晦等幕僚的反复讨论中,特别是得到了凌敬的“提点”后,这位秦王殿下不得不考虑一种可能,或许是封伦的手笔。
以封伦的能力,如果想制造出一场构陷太子谋反的事件,不会这么轻巧的就被戳穿,即使除却尔朱焕可能的叛变,也是漏洞百出。
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封伦是通过杜淹来举告太子谋反……秦王一脉留在长安的人并不多,但也不算少,不说其他人,黄门侍郎唐俭、中书侍郎宇文士及都在长安。
而杜淹虽然是杜如晦的叔父,但在天策府内部并不重要,更不是李世民的心腹,封伦为什么要用杜淹?
最重要的是,封伦完全没有与李世民有过任何的沟通……之前这么长的时间,封伦在动手之前完全有机会遣派信使来仁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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