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649)
作者:狂风徐徐
其实即使没有苏定方,李世民也有这个信心,毕竟自己在军中的旧部太多太多了,太子在禁苑有一支多达数千人的长林军,而且还有左监门卫将军李高迁,手不可能伸入北衙禁军太深。
而除了东宫的嫡系之外,能有资格在北衙禁军担任将校的,很少不是李世民的旧部。
李世民盘算良久,轻声道:“苏定方初初履新,可调其旧部。”
“明白。”李善点点头,苏定方履新,调旧部帮忙,这是理所应当的,不管是李渊还是东宫都挑不出毛病。
长孙无忌眼珠子一转,“怀仁的亲卫头领王君昊……”
“咳咳。”凌敬扫了眼过去,“君昊得封县男,但不愿出仕从军。”
李善笑了笑,“此番携带回京的多有朔州军头小校,定方兄在代州军中亦有旧部,可从中挑选……想必代国公不会阻拦。”
那是自然,不说苏定方马上就是李靖的侄女婿,不说苏定方为了节制北衙禁军,仅仅是李善,一封书信过去,有的是人愿意。
“张武安、薛万钧……”长孙无忌又在打鬼主意。
李善有点烦这厮,沉声道:“此事不可妄为,但挑选来的,必听令行事。”
自己真的错了,阴诡这个词不该说封伦,说长孙无忌更合适!
其实李善都有点同情这位秦王的大舅子,费尽心机,爵封国公,后世很多人都认为长孙无忌不够资格排在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榜第一位……其实这是个误会。
凌烟阁功臣榜是贞观十七年定下的,是以二十四人当时的最高官职来排名的,长孙无忌当时最高虚衔为司徒,所以排在第一位,李孝恭、杜如晦、房玄龄、魏征都是司空,排在二至五位。
但那个时候,魏征、李孝恭、杜如晦都已经病逝了,他们的司空是死后赠的……一般来说,死者为大,但他们死了的赠官居然还比不上活着的长孙无忌。
是因为长孙无忌太牛了吗?
是因为长孙无忌太受李世民信重吗?
都不是,是因为长孙无忌终李世民执政二十余年,基本上就没有真正进入过国家议政核心层,李世民都放话了,“我有天下,多是此人之力”,既然不能授权,那虚衔自然是高高的。
历史上,一直到李世民征高句丽之后,已经病入膏肓,中书令马周病逝,长孙无忌才成为宰辅……然后很快就全家流放岭南了。
有点可怜啊,李善心想,现在跳的最凶,后面二十多年都被闲置……也难怪李治登基后,长孙无忌又跳的那么凶,最后死的那么憋屈。
李善回京数月,这是第二次入承乾殿议事,这一次的气氛不太好……但至少李善摆明了态度,如果李世民你要做什么,我这边是完全配合的,甚至不用我这个中间环节,你可以在关键时刻直接指挥苏定方。
第七百三十一章 我都信不过我自己啊
气氛稍微有点尴尬,李善的向李世民行礼后走出了屋子,几个幕僚中,凌敬眼露嘲讽之色,杜如晦面无表情,房玄龄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意,而长孙无忌面红耳赤,有些下不来台。
适才众人又议论起到现在还没有决断的灵州道行军总管,长孙无忌突发奇想,想让李善举荐霍国公柴绍。
当年李渊晋阳起兵,柴绍就是骑兵总管,破宋老生,攻占长安,后又随李世民陆续参与浅水原、柏壁、洛阳虎牢诸战,功勋累累。
最重要的是柴绍曾经西征吐谷浑,斩杀十余位名王,生擒可汗伏允,使大唐可以全力应付突厥南侵,不再需要分心西侧。
这是大唐建国后第一次大规模正式与塞外汗国的交战,能取得如此大捷,足以证明柴绍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之后因为平阳公主节制北衙禁军,执掌宫禁,柴绍很自觉的深居简出,只领了个右骁卫大将军的虚职。
如今平阳公主怀孕,让柴绍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是合情也合理的,虽然灵州总管李神符是郡王,但柴绍的妻子却是李渊最宠爱的女儿,还在军中颇有威望,足以压得下李神符。
这个建议自然也是有其他因素的,柴绍毕竟曾经长期在李世民麾下,虽然因为平阳公主并不被视为秦王一脉,但终究是有香火情的。
不过柴绍复出,和李世民之前定下的策略有点不符,众人还在考量其中的利弊得失,李善已然霍然起身,言辞锋锐,喝问长孙无忌了。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里颇为不悦,倒不是因为李善的态度,人家都将苏定方送到面前了,还能说态度不好吗?
他烦恼于长孙无忌的急迫心理……李世民当然明白,长孙氏的兴衰荣辱与自己紧密相连,所以这位大舅子心心念着就是来一次干脆利索的。
调配北衙禁军那是内,举荐柴绍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那是外……一旦兵变成功,就能牢牢掌控住局势。
但问题在于,李世民虽然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但一直试图入主东宫……一旦兵变,那等于是撕破了脸,入主东宫那是没有意义的,目标只可能是太极殿的那把交椅。
之前二十多年的岁月内,李世民无论做什么都力图完美,如何肯轻易让自己身染墨点,让史官记下这一笔?
房玄龄、杜如晦、凌敬都不止一两次的劝诫,兵变那是万不得已才能为之,如果有可能还是应该以大势而入主东宫。
“邯郸王以怀仁举义而闻名……”房玄龄一边说着,眼角余光扫了眼凌敬。
凌敬适时补充道:“怀仁最重情分。”
“那是自然,三姐多方维护,不惜直面裴氏……”李世民微微点头,“辅机此语不必再提。”
李善在代州搞东搞西那么久,若不是平阳公主为其撑腰,下场实在很难说,陆陆续续送去代州的兵甲、弩箭,遣派的亲卫还是其次,关键是平阳公主成为了李善与李渊之间的直接渠道。
当日李善在马邑生死不知,平阳公主直接将裴淑英接走……这事儿外人不明内情,在场的几人自然知道这是对裴世钜的威胁。
能动你女儿,就能动你儿子、孙子。
这样的情分,李善如何容忍长孙无忌将平阳公主、柴绍卷入夺嫡之中呢,一旦柴绍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手掌关内道兵权,东宫必然竭力笼络,天策府这边也不可能就这么看着,必然也是手段百出。
外面尚有小雪,面色阴沉的李善往西侧大步走去,心里暗骂,活该你长孙无忌日后被流放岭南,被逼着悬梁自尽!
长孙无忌那厮说不定还指望将柴绍拉拢过去呢!
李善在心里盘算,李治还没有出生……以后一定要好好联络联络感情啊!
宫人通禀后,李善将油伞丢下,进了甘露殿,“拜见伯父。”
“怀仁来了。”李渊正在和平阳公主下棋,笑着问:“来的这么早,二郎怠慢了?”
“别提了。”李善苦笑了几声,“肚子都没填饱呢。”
“嗯?”平阳公主随意下了一子,“难道又是因为段志玄……还是道国公?”
李善从案上的盒子里取了几个点心,一边吃一边说:“这次倒不是因为段志玄、道国公,是与秦王……与长孙无忌起了争执。”
“苏定方也是个蠢的,拦房玄龄作甚!”
“房玄龄没鱼袋,他长孙无忌一样没有鱼袋,怎么不拦着!”
这事儿李渊、平阳公主早就听人禀报了,后者倒是不意外,苏定方就是这个性子,而李渊是笑的前仰后合,断言苏定方此人,虽为名将,却是不会做官。
啧啧,不得不说,李渊的判断非常精准。
“苏卿果有细柳之风,如此方正,正适合执掌宫禁。”李渊呵呵笑着抬头,瞥见李善脸上的温怒,诧异道:“如此气恼,起了什么争执?”
李善长叹一声,“伯父此举,几乎将小侄推到刀口下,既不敢得罪太子,也不敢得罪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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