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635)
作者:狂风徐徐
“昨日稚圭送来个匣子。”崔信看似随意说:“别又弄什么马鞭!”
李善还在想呢,自己昨晚都和苏定方说好了出任赞者了,随口回答道:“妹妹赠以染雪梅枝,小侄回赠两句残诗而已。”
“怎么又是残诗!”崔信不满的训斥了句,“且吟来听听。”
李善神情有些古怪,你不会去问你女儿啊?
崔信也是没办法,女儿这次不肯开口……而李善可能没有考虑到他带到这个时代的那些诗文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古人写下的诗文,流传到后世的太多了,但真正能留下名号的太少太少了……李善毕竟不是历史专业,也不是古文专业,他能记得住的,哪一首都是名垂千古的名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李善抄来的那些诗文简直就给他塑了金身,这几个月来,稍有名气的士子入京后大都会通过某些渠道甚至直接跑到日月潭登门求见。
崔信也是个文人,还是个喜欢吟诗的文人,女婿又有新作,昨晚就熬的心痒痒了。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崔信重复了一遍,“倒是直白……”
说到一半崔信就住了嘴,他突然想起是女儿先赠染雪梅枝,李善才以残诗回赠……难怪女儿不肯说呢。
以诗喻人,但不管是雪还是梅枝,的确都不好外传……女儿皮肤白皙如玉,最近又在跟着妻子学香。
崔信斜着眼睛瞥着李善,又是白又是香,你小子眼神不错,鼻子也挺好使的!
李善察觉到岳父大人不善的眼神,赶紧将话题扯开,“伯父,二月初三行冠礼,本准备请定方兄为赞者。”
崔信这才记起来未来女婿曾经提过,明年二月初行加冠礼,现在苏定方二月初四迎亲,可是要去雍州三原迎亲的,肯定是来不及了。
李善立即在心里寻找备选者,赞者是要比主持、正宾、副宾身份低一点的,基本就是打下手,也不会真的替李善挽发髻,最好是和自己关系比较近的。
张文瓘如果年长几岁倒是合适,李楷远在代州,李道玄和李世民关系太近了点,而且还是郡王爵。
这么数下来,李善试探问:“孝卿兄如何?”
崔信想了想,点头道:“只要你不怕得罪了人就好。”
“孝卿兄品行端正,又是小侄初至长安最早结识的旧友,最是合适。”李善微微笑着,自己可不是当年那个无依无靠的少年郎了,现在的分量……只要不发生剧烈的冲突,完全不用顾忌那位同安长公主殿下。
不过王仁表的父亲王裕出身随州总管,去年末患病回京修养,据说现在情况不太好。
顿了顿,崔信看似随口问道:“何人主持?”
李德武那是不用想了的,而前隋李浑获罪,全族除了李德武之外全都被杀,别说李善不想请,就算想请也找不到适合的长辈。
李善犹豫了下,低声道:“本有意请赵郡王,不过这两日觐见……此事延后再议。”
“若是陛下不许呢?”崔信好心的教导,“当有备选。”
“伯父说的是,小侄或可请德谋兄父亲代为主持。”
“不妥,虽然你与陇西李氏丹阳房交情甚笃,但李客师毕竟是天策府属官。”崔信摇摇头,“当选一个不涉夺嫡之争的长辈,最好有些来往或者有姻亲关系。”
李善有些犯难,前隋申国公这一脉除了李德武都死光了,姻亲更是飘零,宇文士及倒是符合这个标准,不过这位也是秦王一脉。
崔信有些脸黑,我说的还不够清楚?
长辈,不涉夺嫡,有来往,姻亲关系……还有比我更合适的吗?
倒不是李善脑子不好使,只是一方面之前考虑让崔信出任正宾,另一方面今天苏定方莫名其妙的晋爵让他一直心神不宁,一时间没想到。
不过很快,李善就没时间去考虑苏定方晋爵的缘由了,黄昏时分他刚刚回家,还没下马呢,小蛮就气呼呼的奔了出来。
“怎么了?”
“郎君!”
李善一进门,看见朱氏、周氏都站在院子里,“母亲……”
朱氏没好气的努努嘴,李善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依稀眼熟的胡女惊喜的望过来。
“齐王府送来的。”
“齐王?”李善眨眨眼,就算要拉拢我,也不至于莫名其妙的送个胡女过来吧?
李善还不知道,一口大锅已经扣在他脑袋上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政治立场
“下官拜见清河县候。”
“崔舍人这是……”
司农寺内,赵元楷听见外间乱哄哄的声音,出门看见脸色难看的崔信,“崔兄,这是……”
毕竟是姻亲,虽然是拐着弯论的,崔信勉强露出个笑容,“李怀仁呢?”
“又没来上衙?”
“来了的,来了的。”赵元楷挥挥手让看热闹的下属滚蛋,小声说:“殿下一早就来了,不过两刻种前出去了……”
崔信依旧阴着脸,“他亲卫呢?”
“也都跟去了。”赵元楷想起李善适才离去时候的脸色……比崔信还要阴郁。
“倒是跑得快!”崔信咬咬牙,“逃回庄子去了?”
“下官不知。”赵元楷身为司农少卿,其实品级是比崔信高的,“不过,殿下离去之时,颇为愤慨,或许是有人陷害……”
崔信强忍着没有骂出声,建国七年,若论平康坊内盛名,谁能与那厮相提并论?
但这个该死的小贼,居然敢将那两句残诗流传道平康坊去!
想了想,崔信起身,径直出了皇宫,绕了几个弯,进了延康坊的一处宅子。
刚刚进门,崔信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的求饶声,张文瓘从后院逃出来,操着一根藤条的李善正一边呵斥一边追赶。
张文瓘慌不择路往门口窜,冷不丁被崔信一把揪住了……那两句残诗流传出去,李善和崔家都不可能,只可能是身为信使的张文瓘了。
李善操起藤条就是一鞭子下去,狞笑盯着张文瓘,“真有胆子啊!”
“怀仁兄,不是我,不是我……”张文瓘拼命解释,“是杨思谊那厮!”
“他怎么知道的?”崔信冷冰冰的问:“难道是怀仁告知的?”
看侄儿无言以对,崔信缓缓道:“知晓那木匣子里两句残诗的,除了老夫和怀仁之外,只剩下你。”
昨日平康坊内,众多世家子弟汇聚一堂,有人叹息可惜邯郸未至,又有人叹息李推敲回京数月,未有新作……杨思谊抛出了刚刚听来的那两句。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这是李善以诗喻人,说的严格一点,都算是这对未婚小夫妻之间的闺房乐趣了……也难怪崔十一娘不肯跟崔信说。
但昨日献舞的正巧是年初李善吟出那首“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胡女。
那首诗也是咏梅……也不知怎么着,就传出李善喜胡女的风声,于是就有了齐王府的一位管事将那胡女弄出来送到日月潭李宅。
说得好听点,不过是李善好风流,爱胡女罢了,甚至可以解释为李善貌俊惜黑,所以喜白。
但在崔信、李善这个角度,这两句残诗等于是将胡女与崔十一娘并列了,两人自然都是大怒。
不管是崔信、李善,还是崔十一娘,都不可能泄露这两句,自然是要问责张文瓘。
这时候,张文瓘突然眼睛一亮,“还有大兄!”
崔信一怔,“文禧怎么会知晓?”
“真的!”张文瓘拼命解释,“前日夜间说与大兄听的……肯定是大兄……”
说到一半,张文瓘猛地住了嘴。
“拜见姑父。”面无表情的张文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行了一礼,然后一脚将弟弟踹趴下,转头看向李善,“抽了几鞭了?”
“说好了三十鞭,还剩二十七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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