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488)
作者:狂风徐徐
若不能尽快清洗军中,让唐军牢牢的掌控住马邑,接下来的大战会非常吃力,最重要的是,距离突厥大举来犯还有三个月,若是不管不顾,越往后推,越可能出现兵变……突厥大军给予马邑的压力,不是当事人是难以理解的。
若是席多那老东西要搞事……或者一直这么不显示立场,李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那就别怪我下手太狠了。
昨晚在雁门关,苏定方私下提及,或可辣手处置……李善与刘世让、秦武通合谋,召集马邑众将,一律枭首,同时苏定方率三千骑兵进逼马邑,铁血清洗上下,然后从代州军、并州军调集兵力进驻马邑。
好处很明显,他日突厥来犯,马邑纵然被围困日久,也不会选择降敌,领军将校有非常高的忠诚度,雁门关这边也必然会出兵相援。
而且突厥来犯,只要雁门关不失守,大抵战场会在朔州,不论代州军,至少并州军是一时半会儿派不上用场的,正好调驻马邑。
但坏处也很明显,苑君璋已然投唐,而且还入朝觐见,演了一出君臣相济,但李善铁血清洗苑君璋旧部,塞外必然忿忿,不说对以后战事的影响,仅仅是李善的人设,都要垮了。
希望席多那个老家伙识趣!
李善走出小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去,弯月被一片云层半遮半掩,但点点星星闪烁夜空,他忍不住想,按照计划,自己还需要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而且是如张公瑾一般既能领兵上阵,也能坚守城池,还能打理内政的人物。
段志玄已经被赶走了,李世民会将谁塞过来呢?
其实历史上最著名的尉迟敬德、程咬金这等擅于骑战的猛将并不适合,不过听说秦琼其人,不仅骁勇善战,兼有文采,有理事之能,并不是个只知道厮杀的勇将,其父秦爱、其祖父秦方太、其曾祖秦孝达都出仕北齐,而且都是文官。
不过,早在长安,凌敬就无情的告诉李善,这不可能……秦琼是最得李世民信任的爱将,在天策府内地位非同寻常,他的出仕,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李世民本人。
千里之外的天策府,今日李世民难得的没有回宿承乾殿,而是在天策府住下,他刚刚私下好言慰问了被赶回京中的段志玄。
宴席上,杜如晦、房玄龄、封伦、苏世长、虞世南、宇文士及、苏勖、长孙无忌一干心腹幕僚都到了,大部分人都愤慨于李善的专断独行,左武卫左郎将兼骑兵副总管,这样的职位,他一个代州长史何权驱逐?
呃,凌敬今日都没参加,段志玄是个敢闹事的……万一喝了酒给这老头一拳两脚,那就闹大了。
李世民半躺在榻上,哭笑不得的说:“怀仁这也太……”
“军中饮酒,苛待士卒,也算有理有据。”房玄龄也挺无语的,“只是太落志玄的脸面,其父益都县公乃是陛下当年旧友。”
段志玄的父亲段偃师当年是并州司法参军,是李渊晋阳起兵的嫡系。
一旁的长孙无忌咂咂嘴,“只怕不会是第一次……”
“不错,东宫那边必然也会有人被赶回来。”杜如晦向来肃正,此时却展颜一笑,“怀仁这厮,向来狡黠。”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场的四人再加上凌敬,是天策府内仅有知晓内情的人……看李善在那左右横跳,实在惹人发笑。
“那以何人补之?”
李世民揉了揉眉心,凌敬倒是提到过秦琼,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李善那厮要个文武双全不弱张公瑾的人物,这样的人物还真不太好找。
长孙顺德勉强算一个,张琮也行,还有郑仁泰、李孟尝、牛进达,都堪称文武双全,但要么是自己的姻亲,要么职位不好安排,左郎将毕竟低了些。
琢磨了好一会儿,李世民轻声道:“让忽峍去吧。”
第五百三十九章 酒楼议事
自从大业十三年开始,马邑这座边塞重镇就陷入刀光血影之中,这么多年了,血腥味从未消散,磨刀声始终在民众耳边旋绕,战马的嘶鸣声永远不会停歇。
王仁恭、刘武周、宋金刚、苑君璋、高满政,一个又一个人杰登上舞台,在短短的绽放之后,又一个又一个的落幕。
这座城池,时而依附突厥,时而投向李唐,几乎只作为一座军事要塞存在,而丧失了一座城池其他的存在意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武德六年末,再无雄心壮志的苑君璋在无可奈何之下,决心投唐,并且很快就入朝觐见唐皇。
代州很快开拓了一条从雁门关到马邑的商道,往来的商贾日益增多,原本的商道是往西北方向抵达云州,侧向五原郡,但借道马邑,商贾能迅速抵达榆林一带,这为马邑,为代县,为霞市带来了丰厚的利益。
而马邑这座城池也渐渐开始恢复生机,城内不再死气沉沉,不再只见刀光剑影,也会有集市,也会有商贾,甚至还有几座新开的酒楼。
城西的一座酒楼内,十几个汉子正在聚众饮酒,其中一个身材雄壮的大汉笑着说:“刘五,你倒是好运道,跟了二郎君。”
周围响起一片附和声,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笑骂道:“早知道当日就跟着去了!”
“当日我可是好心好意,劝你一起走,你还大骂了我一通!”刘五是个瘦高个的汉子,他是苑孝政的亲卫,去年第一批迁居代州,如今就住在代县,这次是被李善特地带到马邑来的。
为首的大汉咳嗽两声,压低声音问:“听说先前迁居代州的……均授田予宅?”
“确实如此。”刘五点头道:“宅子还不小,授的田地虽然遭废弃两年,需要打理,但也非开荒……对了,宅子就是霞市用的红砖建的,远远看去,醒目的很。”
随着商路的开通,霞市的名声早就传遍了马邑,众人又是一阵羡慕嫉妒。
“当然了,之后迁居的,有崞县、五台,还有忻州的,也不是都授宅。”刘五解释道:“但若是一家人,还是会授田的。”
“一家人?”
“若本是代州人氏,与家人团聚,按丁口授田,若是云州人氏,家人已然迁居代州,也是按丁口授田。”刘五嬉笑道:“张三哥,你都快四十岁了,娶个媳妇,也能授田,明年生个大胖小子……”
张三哥就是那个为首的大汉,听到打趣的话只微微笑了笑并没说什么,此人只是个军头,但在军中颇有威信,周围人也都寂静无声。
过了会儿,张三哥才迟疑问道:“自去年十月后,迁居代州的民众数以万计,难道都安生无事?”
“自然不会。”刘五正色道:“云州一家人迁回原籍忻州,得以授田,今年初被定襄元氏强占田地,还被掳去为奴。”
“什么?!”
“掳去为奴,还不如在马邑快活呢!”
周围众人一片喧哗,张三哥呵斥两声,“听刘五说完!”
刘五缓缓道:“此事被邯郸王查获,当场斩十二人头颅,其中三人为定襄元氏子弟,又命代州别驾张公瑾巡视忻州、代州、蔚州,严禁贪占田地,掳民为奴,据说多有豪族束手。”
张三哥吐出一口长气,喃喃道:“记得定襄元氏……是太原王氏的姻亲?”
“不错,代州总管府司田参军便是定襄元氏子弟,与邯郸王还有些瓜葛,但也被罢官斥退。”刘五叹息道:“邯郸王取字怀仁,看似手段酷烈,实则的确心怀仁义。”
“去年末,云州迁居代县的民众与代州势族冲突,殿下赶赴弹压,砍下代州李氏子弟头颅,平息民乱,此事是小弟亲眼目睹。”
一旁有人饶有兴致的问:“据说这位邯郸王在代州名望颇高?”
刘五摊手道:“在座兄弟,至少半数是代州、忻州人氏,三哥倒是江南人氏,不过都随苑公数度入河东,当知代州之况。”
“不过大半年光景,代州已非旧观,村中人烟,市集纷扰……对了,小弟去年十二月已然成亲,此次来马邑之前正巧媳妇已有身孕,算算时日,年末就能生个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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