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233)

作者:狂风徐徐


“哈哈哈!”李善大笑着打断,“是非颠倒,涂白为黑,这就是京兆杜氏的手段吗?!”

“某拜会魏玄成、扶阳县公,所为的就是玉壶春封门一事,听闻杜公与京兆韦氏相交甚密,如何不知晓内情?”

杜楚客这次闭上了嘴,李善瞄了眼,不太确定对方到底知不知道韦庆嗣……自己特地提起了京兆韦氏,可以指韦挺,也可以指太子家令韦庆嗣。

明明是杜淹请了太子家令韦庆嗣,玉壶春酒肆才被查封,李善不得不去韦挺、魏征那边打探消息,到头来却成了投靠东宫的证明?

李善想笑但也气,凌敬已经私下向李世民打探过了,得到的回复有些模棱两可,但可以确定的是,李世民不可能怀疑自己投入东宫门下……杜淹肯定事先没有问过杜如晦,所以杜楚客完全是在扯淡。

越想越气,李善干脆撕破脸,直截了当的说:“如今长安城内太子、秦王相争,某助唐军山东大胜,却要科举入仕,杜公诬某投入东宫,他日若有不协,李怀仁死则死之,吾母如之奈何?!”

总而言之,这两件事京兆杜氏不占理,李善是受的无妄之灾……至少从表面来看是这样,以杜如晦、杜荷、杜楚客来看是这样。

所以,今天后两者来朱家沟,就是为了和李善和解……说白了,就是补偿。

“两千贯?”李善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杜荷、杜楚客也有点讪讪,玉壶春被封门到现在小半个月了,光是卖酒收益……也不止两千贯。

“怀仁兄,但凡提出,若能应诺,小弟必不推辞。”

李善瞄了眼杜荷,心里犹豫不定。

之前在醉酒的情况下,自己直接一杆子捅到了杜如晦面前……而现在,杜如晦反过来也直接捅到自己面前。

就这么过去……李善自然忍不下这口气,若是就这么忍了,以后谁都欺到头上了。

而且李善名为善,但从来不是个老好人。

但索要补偿……真的合适吗?

补偿……无非是在权位、财富两个方面,李善短时间并没有投入秦王府的打算,而杜如晦虽名重一时,但影响力主要在秦王府内部。

倒是能通过杜如晦影响吏部尚书封伦,毕竟后者也在天策府兼职司马,但今日宇文士及刚刚提到,封伦很可能会离职……宇文士及这个人,不是那种轻易开口的人。

而财富,李善并不缺钱,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钱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虽然李善试图树立贪财的人设,但这种方式去索要钱财,并不合适。

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补偿还有种方式……扬名。

但在经历了山东战事之后,自己真的不需要扬名了。

纠结了好一会儿,李善才下定决心,朝着桌上的那张纸努努下巴,“收起来。”

杜楚客有点诧异,那是他刚拿出来的那份玉壶春的酿造秘方。

“京兆杜氏,天下望族,在下不愿为敌,亦敬仰克明公,此后玉壶春便赠予杜氏。”

“这……”

“怀仁兄!”

“只需尔等答应一件事。”

杜楚客没有开口,而是看向了杜荷……这种事只有身为杜如晦之子的杜荷也有资格给出答案。

杜荷想了想,“怀仁兄请说,不过尚需问过家父。”

“不碍事。”李善一挥袖袍,“当日科举前两日,玉壶春酒肆被长安县衙封门,二郎也在场,当知何人递了名帖。”

杜荷立即回答道:“是太原祁县王仁佑。”

李善点点头,“不知京兆杜氏子弟可敢。”

杜荷眼珠子转了转,拍案而起,“早就看那厮不顺眼了,怀仁兄放心,必让他……”

“二郎,没必要血溅五步。”李善好心的劝道:“三五个月下不了床榻就行。”

哎,李善抱歉的很,其实这次事件中王仁佑只是起了个头,和他关系真不大……但谁让你起头呢,谁让我不愿意和杜如晦闹的太僵呢。

真是抱歉啊,希望你不会太惨。

第二百五十三章 活该他倒霉

杜府。

面对弟弟和儿子的讲述,面对李善提出的条件,饶是杜如晦被赞为王佐之才,饶是杜如晦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

把太原王氏子弟,第一个挑事的王仁佑揍一顿?

“毕竟还是个未满二十岁的少年郎,又意气风发,年少气盛。”杜楚客啧啧道:“反正的确是王仁佑递了名帖去长安县衙,此事多有人知。”

杜荷补充道:“秦王府子弟大都知晓,而且王仁佑虽是递了自己名帖,但却是以长公主府的名义。”

杜楚客想了想,又说:“李怀仁倒是识趣的很,没收下那张酿酒秘方,只需和王仁佑做过一场,再以杜氏门客与李怀仁合作的名义……”

“住嘴!”杜如晦轻喝一声。

第一次在东山寺初遇,杜如晦也以为这是个I年少气盛的少年郎,但这种印象渐渐发生了偏移。

到李善遣派张文瓘急行赴京,合盘托出山东战事,擒杀刘黑闼,却不肯入秦王府后,杜如晦对李善的认知是,这是个心思极深,小心谨慎的年轻人。

提出这样古怪的条件……是因为他不愿意得罪我这个秦王心腹幕僚吗?

更别说还将价值千金的玉壶春酿酒秘方拱手献上。

这是示好?

还是刻意的疏离?

似乎都能说得通。

杜如晦反复在心里盘算,看似是件小事,却能显示出李善的政治立场和态度。

“父亲,反正秦王府子弟和王仁佑早有仇怨。”杜荷小心翼翼的说:“怀仁兄与其更是几度……”

看二哥没什么反应,杜楚客小声问侄儿,“李怀仁与王仁佑也早有仇怨?”

“嗯,前年王仁表被长公主驱逐出府,王仁表得怀仁兄馈赠才勉强容身……”

“噢噢噢,我听过这事,当年长公主两子夭折,欲以年幼的王仁佑过继……”

“原来如此,难怪王仁佑和王仁表……”

叔侄俩小声议论,杜如晦怔怔想了很久,最后才下了决定……用比较婉转的口吻。

杜楚客揣着那张酿酒秘方兴奋的出了门……杜淹还在等他的回复呢。

虽然杜楚客觉得,不管从哪个角度出发,杜淹都在这件事中吃了亏……但如果玉壶春归入杜门,这些是可以弥补的……只要李善愿意配合。

毕竟,李善当年第一个买卖也被黄了……之后是和陇西李氏合作,才让东山酒楼在西市独树一帜。

能和陇西李氏合作,自然也能和京兆杜氏合作。

当年被王仁佑坏了事……这次也一样。

“父亲,这是……”杜荷看着杜如晦递过来的房契,“西市的房契?”

“此处地契原为太原郭氏产业,武德二年祖母留下的。”杜如晦叹道:“李怀仁不肯要钱……那就以此相抵吧。”

按理来说,李善不肯要钱,杜如晦也不能将祖母留下的遗产相赠,但这是有缘由的。

杜如晦的祖母郭素絜出生太原郭氏,躬俭节用,素性谦和,但他并不是杜如晦祖父丰乡县侯杜徽的原配,而是继室。

郭素絜只有一子,就是杜淹,而杜如晦的父亲杜吒乃杜徽的原配所生。

也就是说杜淹和杜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也是兄弟不合的主要原因。

武德二年,杜淹于洛阳进谗,使杜如晦的长兄杜云宗被王世充斩杀,杜如晦嚎啕大哭,晕眩倒地。

叔杀侄,八十岁的郭素絜心伤家门不幸,一病不起,就此离世……将留下的产业全数赠给了杜如晦。

为了这些产业,杜淹回到长安之后,和杜如晦起的冲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在前几天,杜淹还在说呢,若不是你吞了祖母留下的产业,某何至于……

所以杜如晦才会将西市这处产业转赠李善,以此赔罪。

杜荷不太明白,只唯唯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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