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峥嵘(19)
作者:狂风徐徐
一直背书背到中午才歇息,李善头痛欲裂,但又不能不背,他很清楚,虽然有隋朝两任帝王或有心或无意的削弱,但世家大族如今依旧有极强的影响力,科举很可能是自己最可能的入仕途径。
朱氏已经仔仔细细的说过,隋朝的科举实际上是不允许寒门子弟去考的,而唐朝的科举只需要各州县推荐就能参加,这是李善不多的良机……不用上战场去冒险。
正是这一点让李善上了心,这个时代上战场,鬼知道会不会一根冷箭飞来……就算只是戳破了皮,说不定都会破伤风。
这时候,外间传来朱玮的招呼声。
“大郎,这是给你请来的先生。”朱玮得意的说:“但凡有疑,都能解答。”
李善转头看见门口一位青年,双手负于身后,头微微昂起,看起来气势不凡,但细细一看,鼻子有点歪,脸颊青肿,发髻还有点凌乱。
不会是被掳回来的吧?
“周赵,清河郡人氏,五经、三传、三礼无不精通。”朱玮拉着那青年进门,劲道大得很,周赵被拉得一个踉跄。
朱氏欣喜的迎出来,“周先生,拜托了。”
“书房、卧室都准备好了,笔墨纸砚、经书均齐备。”
从头到尾李善都没吭声,一直到朱玮、朱氏离去,他才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坐。”
“粗陋不堪。”周赵又昂起头,眼睛像是长在额头上。
唐朝初年,胡凳还不流行,至少社会中上层都讲究盘腿席地而坐。
看了眼桌上的那本《谷梁传》,又看了看李善默写的纸张,周赵噗嗤冷笑,“考明经科,也要我来授课?”
“委屈先生了。”李善面无表情的指着门口,“既然如此,请先生离去便是。”
周赵身子一僵,昂着的头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咬着牙暗想,要不是被逼的,谁肯来给个乡野村夫授课!
李善也懒得搭理这厮,继续背那本《谷梁传》,一旁的周赵听得眉头大皱,忍不住打断道:“断句都断错了……不,就没断对一句!”
“就这样还想考明经科,还不如去试试明算科呢!”
“明算科?”李善眼睛一亮,“是考算术吗?”
这是什么都不懂啊,周赵慢悠悠的坐下,慢条斯理的说:“本朝科举,分门别类,最难考的自然是秀才科,策论五篇,议国家大事,若落第,洲县长官受罚,自前隋至今,一共只取中三人,你就不用想了。”
李善无语了,在他的印象里,明清时期,秀才好像是科举路上最低的门槛吧。
“其次是进士科,通晓经史子集不说,还需擅做诗文,你也不用想了。”
“剩下的明算科、明法科、明字科倒是简单,但吏部选官,只能为小吏,难登大雅之堂。”
“明经科倒是条好路子,但你如今连断句都断不了,显然不通经义……”
“所以,正要请先生授课。”李善平静的说:“不管先生为何而来,只要诚心授课,即使落第,也不埋怨先生。”
周赵捋了捋短须,“既然你诚心求教,也不妨一试,不过有言在先。”
“先生请说。”
“其一,每月十贯……五贯钱。”
“十贯钱,绝无拖欠。”
“好好,其二,以一年为限,今年你肯定赶不上,明年此时你若落第,需放我离去。”
“可以,我去和八伯说,就是抓你……请你来的那位。”
周赵腮帮子鼓了鼓,咽了口唾沫继续说:“其三,给我配个服侍的侍女丫鬟。”
李善的脸色淡了下来,娘的,老子还没暖床的,你这是在做梦吧?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李善起身开门,朱玮笑吟吟的看过来,身后是个洗尽铅华呈素姿的女孩。
“小蛮?”
“李郎君。”小蛮屈膝行礼,精致的脸上满是欣喜。
“好标致。”周赵凑近惊呼,“若要我全心授课,她……”
李善也不反驳,只笑了笑,拉着小蛮进门,侧身将周赵撞出门外,“八伯?”
“砰!”
门被关上了,朱玮皱着眉头盯着手足无措的周赵,“骨头又痒了?”
屋内,红袖添香。
屋外,呼痛连连。
第二十一章 祸事来了
三两只小鸟在窗口外的小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唤,飞来飞去的翅膀扑哧声将正在闭目默记的李善惊醒。
“小蛮,别去赶鸟。”李善笑着说:“拿把小米丢在窗台上,那是喜鹊呢。”
“噢噢,这是好兆头啊。”窗外的小蛮丢开木棍,蹦蹦跳跳的去了厨房。
“定力如此不堪,何以能成大事!”
听到这声训斥,李善眼皮子都没抬,只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公羊传》,确认刚才这段都能通读解析,才说:“这一段已然明了,请先生继续。”
周赵坐不惯胡凳,席地而坐斜斜的靠在墙壁上,离李善好一段距离……坐的太近,说话得仰着头。
“已然明了?”周赵爬起来,套上鞋子,一副落拓模样,“还不如小蛮明了!”
李善终于抬起头看了眼这位衣着不整的青年,认真的说:“背后言人是非长短,非君子所为,还请先生一修口德。”
这段时日下来,周赵的确经史子集无不精通,李善的任何疑问都能得到尽善尽美的解答,但这厮不修口德,不修边幅,在村里的名声相当不好。
“你倒是会怜香惜玉……”周赵嘀咕了声,走到书桌前开始解说《公羊传》。
这个时代,通经史的女子非常少,要么世家出身,而且还得是顶尖的大族嫡女,才有可能通读经史,要么是平康坊出身……
平康坊的名妓都有专长,或长于烹茶,长于乐器,长于诗歌,长于乐舞,也有长于经史子集的……客户的需要就是她们的专长。
周赵那句话是无心的,但落在别人耳中,这是在嘲讽小蛮出身平康坊。
周赵解读了一段,李善提了几个问题,然后默默沉思,考明经科,填空题是最重要的,但后面还有三道策问,也是需要以经史子集为核心的解答。
窗外,小蛮正仰着头看着树上的喜鹊,时不时抛一小把小米在地上,眼巴巴的盼着喜鹊下来陪她玩,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
“体态风流,娇憨可爱,如此美婢……”
“八伯。”
周赵身子抖了下,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怒道:“前日才授课《礼记》,不知尊师重道吗?”
李善面无表情的靠在椅子上,窗口处闪出一个人影,吓得周赵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你只是授课而已,称你一句先生,还想做大郎的老师?”
朱玮冷哼道:“兜里一钱都没有去狂吃狂饮,要不是他人举荐,任由你被店家打死!”
李善转头瞄了眼,难怪第一日鼻青脸肿,原来是吃霸王餐被人揍了啊。
“大郎,若这厮不听话,招呼一声。”
李善平静的说:“五日前领月薪十贯,全都买了酒水,狂饮大醉,误了两日课程。”
“是你说七日两休的……”周赵瞄见朱玮已经开始撸袖子。
“从第一日授课至今二十六日,你共休了九日。”
话刚说完,周赵已经打开门跑了个没影,李善没好气的起身,骂道:“真是个贱骨头,八伯去哪儿寻来的?”
“此人出身贫寒,但却饱有才学,曾为洲助教,只是每日醺酒,被上官痛斥而离职。”朱玮想了想才说:“大郎不必担心,他得罪了人,不敢进长安城的,尽可放心。”
顿了顿,朱玮又补充道:“那小蛮也可放心用。”
李善瞥了眼不远处的小蛮,今年才十三岁,好像发育有点早,走路时杨柳小腰自然扭动……李善忍不住搓了搓手,手感是真好。
忍了大半个月还没真下手,一方面是有点担心小蛮的来历,平康坊的女妓大都是教坊司出身,小蛮这年龄,很可能是犯官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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