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之作死(111)

作者:旌丑


在那铺盖的上方,正好躺了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少年——宫三昼。

原本,宫三昼是躺平了睡的,可他睡着睡着,就渐渐的手脚抬起,将整个后背露了出来,藏起了前身,缩成了刺猬一样的姿势。

在月光森林里,是没有时间指示的,它永远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宫三昼睡得很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要睡多久。

就在壮硕大树——纤腰的头顶上方,那缠绕成了一个无比繁琐的中国结状的绿藤们已经停住了互相绞杀的行为,此刻,它们就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静静的,一点动弹也没有。

突然,树藤结的中心动了一瞬,紧接着,从树藤紧紧黏在一块儿的缝隙之中,一块不同于周围颜色的突兀一点点的从绿藤中挤了出来,慢慢的,一根白皙纤长的手指伸了出来。

就像是宫三昼之前从纤腰的身体里出来的动作那样,这只手用了同样的方式。

先是一只手,然后是两只手,最后是头,脖子,肩膀,身体。

薄泗浑身赤裸的从树藤里跃了出来,光着脚踩在树藤上,他的神情还是那样冷淡,垂着一双椭圆状的幼型狐狸眼,琥珀色的眼珠子一点光泽也没有,似刀锋的鼻梁与薄唇形成了一道褪不去的漠然。

停顿了几秒后,薄泗屈膝一跃,便从将近五六米高的树藤上跳了下来,一落地,他就抬起脚,打算朝前走,他知道自己刚刚又面临那种精神力突然消失的状况了,不知道这一次,自己到底消失了有多久。

一想到宫三昼,他的心里便有些不安起来,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还在等他。

突然,薄泗停住了脚步,他低下头,盯着地面上的那一滩血液,须臾,他又抬起头环视一周,准确地找到了就在不远处躺着的十几根树藤。

薄泗一点犹豫也没有,立刻就蹲下身,他俯身靠近地面,对着那已经干涸了的鲜红闻了闻后,随后,他闭了下眼,松了一口气,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股味道,接着,他便站起身,朝那堆被扔弃的树藤走了过去。

他捡起了几根树藤,细细查看了一番,发现其中一根树藤上面沾着血迹,那味道跟地面上的一模一样,停顿了片刻后,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后,就朝身后望去了,可他的身后,除了一棵破破烂烂的大树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薄泗面无表情的转回头,扔了树藤,越过血迹,继续朝前走。

半晌,他又停下了脚步,俯视着地面上的灰蓝格子帽,薄泗记得,这是那个女人的。

那个女人让他回去陪着宫三昼。

薄泗弯腰抓起那顶帽子,身体一站直,他便抬起脚步,突然就快速的移动了起来,可跑了一半,他又止住了动作。

似乎是心里烦躁不堪了,薄泗用力的挠了下脖子,抓出一道深达两厘米的血口,但瞬间,那血口就消失不见了。

薄泗歪着头,薄唇抿得紧紧的,他明明应该现在就快点离开这里,去找宫三昼,可是,他却觉得,他越往前走,就好像离宫三昼越远了。

这种感官和直觉完全背离的感觉让薄泗找不着方向的站在了原地,最后,他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直觉,扔掉了手中的帽子,转身就往回跑。

很快,他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块血渍前,他蹲下沈,再次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地面后,随即,薄泗发现,这血迹的周围有一圈直径很小的坑。

薄泗站起身,又重新去捡回了那几根被他扔掉的树藤,顺便,他把其余的十几根也抓了起来,回到那滩血迹,他握着树藤,一根一根的照着坑洞插了下去,将所有坑洞都填满之后,薄泗发现,这场景,十分的完全契合。

紧接着,他又仰起头,望着前方的大树,这些树藤是从那里折下来的。

薄泗猜想,除了他,应该没有人敢碰这些树藤,可这些树藤的切口,明显是被人折断了,然后扔到了这里的。

找不着头绪的薄泗又伸手用力挠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八年来,他很少有机会这么肆无忌惮的挠脖子,每一次,在宫三昼面前,他都要小心翼翼地轻轻挠着,深怕弄出一点血来,他就要被宫三昼揍了。

突的,薄泗站起身,快速的朝大树走了过去。

站于树身前,薄泗盯着他面前的这个洞,这树洞刚好就挖到了他胸前的高度,他歪着头去看着这个洞,下一秒又摆正头部,低着头去看这个洞,不论怎么看,这种视角,他觉得十分的熟悉。

这不就是他平时看宫三昼的视角么?难道,这个洞是宫三昼挖的?

薄泗一直都垂着的狐狸眼终于睁开了,露出了整颗琥珀色的眼瞳,他先是伸手从外部打了一下这棵树,出乎他的意料,这树皮完全不为所动,他又抬起手,绕进了树身里,从里面开始下手,很轻易的,薄泗直接掰下了一块树皮。

心中已经有了思量的薄泗立刻弯腰钻进了树洞里,他三百六十度的转头搜寻着,这里头,除了地上的一堆碎屑,便什么都没有了……

但薄泗的直觉却蓦地强烈起来,他觉得,宫三昼现在就在这里。

薄泗开始地毯式寻找了,他趴在树壁上,顺着粗糙的树壁,一丝一毫都不放过的开始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什么黏黏的东西。

他将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是肉沫。

有一个人曾经向薄泗一样,也摸过这个地方,但是,这个人用得是抠的方法,而且抠得十分用力,就像是想从着粗糙的树壁上抠出什么东西一样,力道大的竟然连自己手指头上的肉沫都磨掉了。

薄泗碾了碾手上的肉沫,慢慢的伸到鼻子前,闻了闻。

是宫三昼的!

薄泗霎时便瞪大了眼,他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状态,还有这从内而外被打破的树身,还有树壁上的肉沫,那女人的帽子,还有被折断的树藤,还有血迹……

顺着这些线索,薄泗立刻在脑中模拟了一遍场景:那女人因为宫三昼的原因,所以要将自己带回去,她见到了自己被树藤吞噬了,所以便以为自己死了,就回去找宫三昼,宫三昼直接破树想找他,却发现他不在树洞里,便顺着树壁想要找到一点残余的肉,让自己重新复活,可宫三昼找不到,便上了树,去树藤里找,也许这时候那女人对宫三昼说了什么,所以宫三昼就把树藤折断了朝女人扔过去……

这场景到了这里后,就全断了,薄泗猜不出后面的情况,他不知道宫三昼到底去了哪里?

薄泗仰头环顾四周,他能直觉的感觉到,宫三昼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个树洞里面。

可这树洞里,除了他,就只有一层木头碎屑了。

薄泗紧皱着淡色的眉头,突然,他抬起手,对着身后的树壁狠狠地砸了过去,顷刻间,半个树身都碎成渣了,树身不堪重负的抖动着了起来,他没理会,只是走向了树身的另外一边,伸手又是一拳,几乎是眨眼间,整个树身便要因为失去了支撑而开始坍塌了,薄泗举起手,及时的抓住了树身的低端,手一抬,就直接将它甩了出去,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瞬间,坑出一个大洞,激起一地的灰尘。

从头到尾,那树身上头的绿藤都没有动过一下。

不是它吗?

薄泗的直觉还在告诉他,宫三昼还是在这里,并没有随着那棵树去转移位置。

在得到否决的答案之后,薄泗便毫不在意地扭过头,开始第二种可能性测试。

薄泗闭上眼,张开双手,开始将自己的精神力具象化,化成一团厚重的黑雾,全数围在了自己的身体周围。

只是上前一步走而,“滋……”的一声便突然的响起来了。

这是两个具象化的精神力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薄泗睁开眼,琥珀色的眼珠子向下移动,落在了地上一层薄薄的碎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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