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怨偶的第七年(31)
作者:宁夙
“抱琴心思重就算了,抱月,你怎么也闷闷不乐的,发生了何事?”
抱琴和抱月对视一眼,忽地一起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宁锦婳更奇了,两人平时都叫她“主子”,鲜少称呼“王妃”“娘娘”之流,她道:“快起来,有什么事儿大胆说,我不怪你们。”
“今天是大年初一,这是朝我要红包呢?”
她难得调笑一句,抱琴和抱月却都支支吾吾,不吱声。最后抱月憋着眼泪道:“主儿,您去问问王爷罢,奴婢……奴婢不敢妄言。”
宁锦婳什么都问不出来,满心疑惑去找陆寒霄。他若没有出府就是在书房,宁锦婳一堵一个准儿。
“婳婳。”
陆寒霄见是她,推开桌案上的一堆折子,下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有些凉,怎么不拿个手炉?”
宁锦婳任由他牵着,翻了个白眼,“从婳棠院到这里就几步路,我又不是瓷做的,哪儿有那么金贵?”
昨日解决一桩心事,宁锦婳心情不错,陆寒霄更不用提。今天是大年初一,陆寒霄身上穿着新裁的衣服,宁锦婳看着,心里熨帖。
气氛难得和缓,那日的争吵两人谁都没提,陆寒霄拥着她去院子里赏雪,恰逢路过一株梅树,梅花盛开,昨夜的飘雪积在花蕊上,红白相间,十分美丽。
陆寒霄心头一动,停步折下一枝,指腹把雪擦拭掉,簪在宁锦婳的鬓角。
“虽不及桃花娇美,但也勉强衬你。”
宁锦婳一时愣住——这真的是陆寒霄,莫不是被别人夺了舍?
她垂下眼睫,半晌儿,低声道:“你今天好奇怪。”
抱琴抱月奇怪,怎么连陆寒霄都不对劲儿了。
此时,她才猛然想起,今天不是白来的。
她仰头道:“陆寒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她俩都不说,我只能来问你了。”
陆寒霄面上不动声色,他揽着她的腰身,徐徐道:“婳婳,你身边养了一个婴孩。”
想起宝儿,宁锦婳心底顿时柔软,“是啊。”
她眸光柔和,声音也轻柔许多,“他可乖了,不哭也不闹,逢人就笑。”
可能是今天的氛围太好,也可能是昨晚的酒劲儿还没下,宁锦婳定定看着眼前男人,忽然有些冲动。
“三哥。”
她唤起那个久违的称呼,浅笑道:“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第26章 第
26 章“嗯?”
陆寒霄心情大好,宁锦婳向来心直口快,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倒不常见。
宁锦婳美目流转,她看向一旁被积雪覆盖的干枯梅枝,咬了咬唇。
“宝儿他……他……其实是……。”
那声音细入蚊蝇,低的仿佛听不清。
陆寒霄把毕生所有的耐心都给了她,他靠近她,缓声道:“婳婳,你声音大些,我听不清。”
宁锦婳不矮,甚至比京中一般的闺秀们都要高挑,但她面前的是陆寒霄,滇南人多高大威猛,宁锦婳只到他的胸前。他挨得太近了,她甚至能听见他热烈的心跳——像许多年前一样。
顷刻间,那些未宣之于口的迷茫与失措忽然消失了,她内心变得安宁。
既已到了这一刻,她仰头看着他,认真道:“三哥,养在我身边的婴孩……叫宝儿。”
“宝儿是我的儿子,是我为你生的孩子。”
“你……欢不欢喜?”
心底的秘密骤然揭开,宁锦婳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释下千斤的重负。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内心深处,她其实一直很害怕。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世人重视子嗣传承,她当年生钰儿时伤了身子,御医说不能再有孕,事后伯母、嫂嫂们过来探望,都以一种过来人的身份劝她。
“才一个孩子,就算是山间农夫也嫌少,更别提世子了。将来若无意外,他就是王爷,哪家王爷膝下只有一个男丁啊。”
“男人哪儿有不偷腥的,堵不如疏,你干脆自己给姑爷找几个侍妾通房,知根知底,也好拿捏。”
“我看你身边的抱月就不错,脸盘大,身子好,一看就好生养。你给抱月开个脸,提了通房,待日后生了孩子,不管男女,都抱到你身边养。”
“她自小伺候你,量她不敢胡来。对了,身契你可得好好收着……别嫌实话难听,女人嘛,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们还能害你不成?”
“……”
陆寒霄在神机营当值,成月成月不回府,这些声音像魔咒一样萦绕在宁锦婳耳边,日复一日、日复一日,她渐渐被说服了,竟真的动了心思。
要不是抱月以死相逼,差点撞了婳棠院的柱子,说不准真能成。
后来这个事没人再提,他们夫妻也渐行渐远。但内心深处,她总有一种恐惧,怕他会纳妾,会和别的女人有孩子……即使她打定主意要和离,也不允许旁人站在他的身边,这么多年,她早把他当作了自己的私有物。
宝儿的出生是个意外。
他回滇南之前向她辞行,那夜宿在了她房里。宁锦婳心里气恼,本不愿搭理他,但他力气太大了,像个野兽一样,死死咬着嘴里的肉不松口,一遍遍叫她的名字。
那晚什么欢愉都没有,她只记得很痛,第二天有血染红了锦被,三月后,滑脉。
宝儿比他大哥要乖一些,但自古妇人产子就是走鬼门关,她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不管是姓宁还是姓陆,都是她为他生的孩子,血脉羁绊总不会变。
隔着锦缎衣料,她觉得陆寒霄心跳似乎更猛烈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他瞳孔骤然放大,唇角动了好几下,涩声道:“婳婳。”
“这个笑话不好笑,你别打趣。”
宁锦婳有些生气,扬眉道:“你以为我再胡说八道?”
她声音不悦,“那可是你我的孩子,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抱月抱琴她们都知道的,不信你叫她们来问。”
“是……那一次?”许久,陆寒霄问道。
此时,这个冷漠男人的脸上竟有罕见的一丝脆弱,极淡,宁锦婳并无所觉。
她没好气道:“你自己干的好事,你来问我?”
虽然宝儿从她肚子里出来,但她一个人又怎么生的出?宁锦婳原以为他会很得意,再不济也是高兴的,可他此刻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陆寒霄?”
她不安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心底惴惴。
他从没在她面前露出过这种神情,就算她朝他发火,摔东西,他也向来冷静平淡,两相对比,显得她像个疯子。
多年相伴,她太熟悉他了,现在他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她能明显感觉到,他似乎很痛苦,以及……悔恨?
宁锦婳忽地哂笑,她一定是看错了,他怎么可能有悔恨这种情绪。
她等着男人慢慢消化这个事实,她有一肚子的话,比如若是男人责问她,为何瞒了这么久?她要怎么辩白。
但男人什么都没有问。
他轻拍她的背,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婳婳,你先回去。”
若她再仔细一些,就能发觉他的虎口是颤的,嘴里的肉被他咬烂了,一片血腥。
宁锦婳恍然未觉。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告诉他宝儿的身世,如今好似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道。
她皱起秀眉,“你怎么了?”
“我不管你怎么想的,不论你高兴还是不高兴,宝儿已经从我肚子里爬出来了,又不能塞回去,他如今四个月大,该有名字了。”
至此,宁锦婳已经把来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她得先把宝儿的名字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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