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平安(90)
作者:笑佳人
潘勇:“说不准,也可能只是行事公允,不想占岱哥儿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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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萧家去里正孙家借了一把铡刀过来,将一捆捆麦子搬到铡刀下,从靠近麦穗的地方铡,麦穗落在大簸箕里留着铺到平地暴晒,麦秆则堆到柴棚里当柴禾。
这两日又不用上学,绵绵、齐耀也来帮忙搬麦捆。
萧缜四兄弟轮着压铡刀。
当阳光开始晒起来,萧缜让女人孩子们去屋里休息,左右铡刀就一把,男人们搬运麦捆也赶得上。
佟穗还好,瞥见林凝芳脸蛋红红的额头全是汗,再干下去可能会中暑,便让柳初先把林凝芳送回去。
她去东厢拿了草帽,继续帮忙。
轮到萧野压铡刀了,他看着蹲下来按着麦捆的二嫂,忽然问:“二嫂,你叫佟穗,就是麦穗这个穗吧?”
佟穗笑道:“是啊。”
萧野:“难道你生在麦收的时候?”
佟穗刚要点头,萧缜提着一个空簸箕走过来,一边将铡刀另一侧装满麦穗的簸箕拉走换上空的,一边朝她看来:“五月初八,没记错吧?”
成亲是要互换庚帖的,方便两家请人合八字看看这段姻缘是否相配。萧家、佟家都没去问这个,但也都从媒婆口中得知了对方的生辰八字。
萧缜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佟穗却莫名脸上发热,尤其是前面的萧野、后面的萧延都开始起哄了。
她也不抱麦秆了,站起来便往东院那边走。
等人消失在堂屋门口,萧延才收回视线,问兄长:“二哥,你还特意记了啊?”
萧缜:“媒人说你二嫂生辰时就提到了麦收,初八这日子也好记。”
萧野:“二哥不用解释,你就是喜欢二嫂才记住的。”
萧缜:“我记住这日子时还没见过她。”
萧延:“也对,二哥纯粹就是记性好,咱们一家人的生辰他都记得。”
萧野:“不对吧,三嫂哪天生辰,二哥也知道?”
萧延:“……”
萧缜:“不知。”
萧延松了口气,他都不知道,二哥要是知道了,那得是什么情况?
晌午休息时,萧延想起这茬,特意来问林凝芳。
林凝芳不想提。
萧延从她这里问不出来,改去问阿真,阿真居然被他问得红了眼圈,低头道:“去年老爷夫人出事前一天,刚为我们姑娘庆了生辰。”
萧延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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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白日里萧家将麦穗全铺到北面的土路上,铺了长长一段,晒足了日头,村人经过也不怕,多踩几脚还能帮忙脱粒。到了初六,萧家给每匹骡子套上一个石磙子,四兄弟轮流牵着骡子去那层麦穗上来回来去地碾,麦粒被几百斤的石磙子一碾,便接连脱落下来。
上午脱粒,下午扬麦,扬完后全家人齐齐上阵,将掺在一起的麦粒碎杆通过筛子筛两遍,最后只剩一粒粒鼓实的麦粒了再装车拉回家。
这时候的麦粒仍然没有干透,还要再提到屋顶上继续暴晒两三日才能收袋储存。
老爷子发了话:“天黑了,先去吃饭,吃完早点睡,明早再接着干。”
饭后,佟穗跟萧缜回了东厢房。
夫妻俩还是一个在南屋洗一个在堂屋洗,洗完躺进被窝,佟穗后知后觉才感受到肩腰的酸麻。
但这都是小事,她侧过来,看向隔壁被窝的男人。
有个问题,她已经连着问过好几次了,所以现在她不说话,萧缜对上那双乌黑清润的眼,也知道她的意思。
萧缜伸手过来,握着她的道:“应该就在这几晚,他们若来,必会抢在官府前面。”
村民们收麦晒麦的进度差不多,到今晚应该都已经脱粒了,只要脱了粒,哪怕还没完全晒干也方便山匪来抢、官府来收。
如果山匪等在官府收完税再来,那时候百姓们剩下的麦子已经不多,为了保证自己的口粮,百姓们会跟山匪拼命,所以,山匪提前到,只要不是家家户户都抢光,遇到的阻力就会少一些,等官府再来收税的时候,百姓们最怨恨的也成了逼他们交出最后一批粮食的官府。
这几晚……
也就是说,从今晚到初九的晚上,都有可能。
佟穗第一次主动钻进了萧缜的被窝,靠在他身上抑制不住地颤着。
萧缜摸着她长长的头发,低头亲她的头顶:“不怕,祖父都安排好了,连你都有一份差事。”
佟穗意外地抬起头:“我?”
萧缜指指屋顶:“真出事了,家里的女人孩子都会躲进祠堂,祖父的意思是,要你藏在祠堂屋顶,但凡有山匪靠近,你便放箭攻击。当然,这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应该不会险到那个地步。”
佟穗:“……我还从来没有在夜里放过箭。”
萧缜:“只要目力好,白天晚上都一样,就算射不中,你躲在屋顶也比躲在屋里安全。”
佟穗沉默了。
屋顶确实安全,就算整个村子被围,她也可以趁着夜色从屋顶跳到萧家后院的墙头,再悄然逃跑。
可她选择留在萧家,并不是为了自己跑。
脑海里接连浮现柳初、林凝芳等女人孩子的身影,佟穗渐渐不再发抖,心也静了下来。
第065章
龙行山, 西岭。
西岭指的是龙行山脉在本县西北侧的这一整段,绵延了百十里地,其中大小峰头无数。
崇山峻岭通常都是越往里走越险, 匪帮占据的囚龙岭便是一处险地, 四面都是直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似乎要将所有无意落入其中的野兽困死腹地, 哪怕传说中能腾云驾雾的龙也无法逃脱, 因此得名“囚龙岭”。
普通村民没事不会往深山走, 顶多在外围伐木盖房捡柴烧火, 猎户们探得深些, 却也不会来这人迹罕至之地。
匪帮们占据此地, 是为了要躲避官府的追杀, 越险才越安全。
第一批山匪只有十几人,也是本县的百姓, 或是因为缺粮或是因为逃脱兵役,走投无路干脆仗着人多抢了自家所在的村子, 妻儿老小都顾不上了, 只管带着钱粮连夜逃窜至此。
这波山匪最初只想活命, 过了一段时间发现官府根本顾不上他们, 胆子渐渐变大起来, 一边下山拉拢青壮入伙,一边在囚龙岭内伐木建屋甚至种地,占山为王。
六七年发展下来, 囚龙岭外依然是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景象,岭内却已然建成了一片村落, 男人们没事的时候就像普通村民一样生活,娶妻生子, 等一帮子人缺衣少穿了,再聚集青壮下山烧杀抢掠。
干的确实不是人事,可光顾着别人,自己一家就得死,不狠不行。
至少囚龙岭里的山匪们都这么想,他们的家人也都默认了这种活法,包括一些被抢掠进山的女人,除了那些宁死不屈的,但凡活下来的,都麻木了,自己有饭吃就好,懒得再去琢磨到手的粮食来自哪里,是否有别人为此丧生。
去年战乱结束时,囚龙岭原本只有三百山匪,今年西地闹灾一大波流民辗转来到此地,老实人可怜巴巴地盼着官府救济,心狠的一咬牙,陆续来投囚龙岭,囚龙岭精挑细选一番,前后又收了两百多号人。
势力是大了,要养的嘴也变多了,匪帮日子本来就紧张,麦收时节肯定要下山抢掠一番。
初六这日,匪帮的三位当家齐聚一堂,商量究竟哪日下山,又要去抢哪个村子。
这三个当家都姓孔,乃是一个爹娘养出来的亲兄弟,屠户出身,个个擅长用刀。
孔二最莽,不假思索道:“商量什么,哪个村子离得近去就抢哪个,多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