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兆(26)

作者:白芥子


容兆想了想,答:“不记得了。”

十年前的仙盟大比,乌见浒因事未参与,容兆风头无两,最后的百人混战上,他以一敌百,将对手尽数挑于剑下,名动一时。

“可惜未能亲眼瞧见。”乌见浒遗憾道。

容兆看着他,沉默片刻道:“你那时要是也在,那些人也不会想出所有人对付我一个的馊主意。”

“嗯,难为你了。”

触及他眼中戏谑,容兆目光停住,直勾勾地看他。

乌见浒被这样的眼神蛊住,眼里多出几分兴味,低了嗓音:“容兆,天下第一美人跟你表露爱慕之情,你怎么都没点反应的?”

“你想看我给什么反应?”容兆平静问。

“你拒绝人也拒绝得太直接了,懂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乌见浒笑他。

“不比乌宗主你,”容兆视线落下,自他含笑的眼滑向上扬的唇,顿了顿,“你应付这些得心应手,最懂什么是怜香惜玉。”

“有吗?”

“你自己想想吧。”

那是从前,乌见浒这人面上确实浪荡惯了,无论男女,与人调笑逗趣信手拈来,便是那时容兆与他两看相厌,也撞见过好几回。

说他风流成性,倒不算全然冤枉他。

乌见浒想到这些,难得解释了一句:“逢场作戏而已,没有别的。”

容兆睨了他一眼,转身欲回去,被乌见浒拉住手腕:“晚上去找你喝酒。”

容兆偏头又看向他,既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乌见浒松开手,他便也错开眼,嘴角弧度稍纵即逝,回去殿中。

至于前几日的冷战和那场斗剑,都不再提,也无意义。

乌见浒是在入夜之后过来的,拎了个酒葫芦,踏夜潮而来,落在了容兆住处后院。

护院法阵不见异动,叫他如入无人之地。

容兆屋中侍从早已退下,他独自在灯下看书,那人进来时也只是随意一瞥。

灵猫蹿出来,贴近乌见浒,绕着他脚跟转了一圈。

乌见浒面露愉快,伸脚逗了逗:“一边玩去,让我先哄好你爹爹。”

容兆皱眉,像是对他这话里的每一个词都不满意,猫儿却听话叫了声,钻去墙根又没了影。

乌见浒上前来,在坐榻另边自若坐下,搁了酒葫芦:“你这院子还挺宽敞。”

“方便了乌宗主做贼。”容兆哂道。

“那也得云泽少君行这个方便。”乌见浒低声笑。

矮几上两只酒杯,是容兆准备好的,乌见浒将酒倒出,递了一杯过来。

那夜未喝完的那顿酒,今夜继续。

没有多聊,或许是无甚好说的,也或许是不想又一言不合扫了兴。

酒却喝了不少,容兆有些醉了,歪过头以手抵着面颊,半梦半醒:“不要了。”

乌见浒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面覆胭脂色、眼底桃花酒半醺,是只在那些最香艳的梦里才反复出现过的画面。

所谓美人当如斯。

他搁下酒杯,靠了过去,衣袂带下酒葫芦落地,滚了一路,谁也没管。

容兆半抬起眼,眼中几分醉懒,呼吸近距离纠缠,同时望进对方眼底。

“你醉了。”乌见浒低声道。

容兆慢慢闭眼又睁开,静静看着眼前人——既是逢场作戏,他们之间一样可以,何必纠结太多。

“你不就是想要这个?”他道。

乌见浒将他这般情态看进眼里,原本没打算做什么,这会儿又确实很想做点什么。

贴得更近时,外头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吵嚷声,是奚彦那小子喝高了,醉醺醺地在院子里喊:“大师兄,你在不在?出来陪我喝酒!”

那些微妙旖旎被打断,容兆轻声笑起来,乌见浒眸色愈深,盯着他笑意弥漫的眼。

容兆也不知是可惜还是别的,咂了咂嘴:“怎么办,有人来了。”

乌见浒:“嗯。”

“做不了贼了,”容兆说着,一根手指抵上他肩膀,轻点了点,“乌宗主请回吧。”

乌见浒却不肯动,未尽的话语皆在对视的眼眸间。

片刻,容兆微仰起头,贴近在他唇上一碰,呢喃:“回去吧。”

酒香覆近又退开,唇瓣相贴的触感转瞬即逝。

做了坏事的人轻舔唇:“再不回去那小子推门进来了。”

乌见浒抬手,自他面颊慢慢抚摸到颈,也碰了碰他的唇,退开:“今夜先放过你。”

第22章 秘辛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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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见浒翻窗而出,身影消失在夜色下。

容兆嘴角笑意淡去,前院里奚彦还在发酒疯,他半日才起身,踱步过去,拉开屋门。

院中,奚彦被他的侍从拦住,举着酒壶正要挥鞭子抽人,看到容兆立马扒开旁人,踉跄过来扑向他。

容兆侧身避开,这小子被门槛绊得往前摔去,幸得一旁妖仆眼明手快扶住。

“大师兄,”奚彦醉眼迷蒙,不满抱怨,“你怎么一直躲在屋中不理我?”

容兆不欲搭理他,奚彦自说自话,先看到了矮几上那两只酒杯,再是滚落榻边的酒葫芦,迷瞪起眼睛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大师兄你自个躲在屋子里喝酒?还有别人是不是?是谁啊?”

容兆不答,醉鬼回身扯住他一侧袍袖,拖长声音:“大师兄,你背着我和谁在这里喝酒?”

“你喝醉了,”容兆面若冰霜,提醒他,“被师尊看到你这副模样,你又得挨罚。”

提到莫华真人,奚彦立时蔫了,恹恹松开手,终于歇了借酒撒泼的心思,嘟哝道:“我不就是想找大师兄你喝酒,又没做别的。”

“既不喜欢喝,也不能喝,为何要喝?又有谁惹了你不痛快?”

被容兆几句话戳破心思,这小子愈发颓然,走去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猛灌上一口。

容兆过来,停步居高临下地看他。

奚彦抬头,对上他大师兄这个眼神,不由心中打鼓——他其实一直有些怕容兆,仗着自己身份在容兆这里胡闹惯了,实则打心眼里对容兆心存惧意,莫名其妙的,连他自己都难说清原因,这份惧意里或许还存了些许微妙的嫉妒,是他从来不敢深想的。

“……我就是心里不高兴,输给那个萧檀后父亲每日念叨我,说我不长进给他丢人,我是没本事,比不上别人,更比不上你和二师兄,你是人人称颂的云泽少君,现在连二师兄也要去仙盟做巡卫所统领了,只有我一事无成,叫人看不起。”

这小子确实喝多了,自暴自弃地冲容兆发牢骚。

容兆无动于衷:“说完了?”

奚彦一哽:“大师兄……”

“说完了回你自己那去。”容兆从来这样,不给他留半分情面。

奚彦有些恼羞成怒,但也只是酒劲上头的一瞬间,很快被他压下了,讪道:“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你跟别人喝酒都不肯跟我喝。”

他起身晃晃悠悠地离开,将要踏出屋门时又想到什么,停步回头问容兆:“大师兄,你见过乌宗主的道侣吗?”

容兆冷淡抬眼:“问这个做什么?”

“哦,我听人说,那日乌宗主当众提起他道侣和大师兄你长得像,之后你们还打了起来,才想着问问。”

“他那人胡言乱语惯了,你这也信?”

容兆的神情里瞧不出真意,奚彦瞥开眼:“我不就是觉得奇怪嘛,没想到乌宗主竟会拿这种事说笑。”

容兆彻底不搭理了他,奚彦讨了没趣,终于离开。

屋门阖上,容兆回榻边坐下,捡起那只酒葫芦,在手中把玩片刻,松弛靠进榻中,悠然阖眼。

翌日,本宗长老议事时,莫华真人也提起仙盟巡卫所统领任职一事,说已经定了是苍奇。

长老们面露喜色,终于放心。

本也是十拿九稳之事,仙盟之中属东大陆宗门势力最大,巡卫所统领一贯出身东边,这一次终于落到元巳仙宗头上。

莫华真人高兴万分,这么多日来难得扬眉吐气,脸上有了真切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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