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春风一度后(114)

作者:晓月残


司礼颂了没几句,明遥耳朵突然动了动。他怎么……好像听到了打斗声?凝神细听,又消失了。但没一会儿,好像又听到了。

等祝词接近尾声时,明遥突然神经一绷——

他感应到了一股气息。

灵气。

他在电光石火间认定是那人,但仔细辨认,又迟疑了。

是那人的话,灵气不该这么弱。

“入——堂——”司礼于此时颂完祝词,举步引新人入堂。

明遥稳了稳心神,跟着他哥的脚步向前。

就在明遥即将跨入礼堂时,拥堵在院外的宾客突然变得嘈杂,甚至发出阵阵尖叫。

“什么人?!”

“怎么这么多血……”

“好像是神族?”

“神族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明遥猛地停住脚步,回头,视线穿过庭院、院门,拥堵在院外的宾客已经为那个满身血污的煞神自动让开了通路。

那人满身是血,像在血雨中淋了三天三夜,根本看不出身上衣服的原本颜色,入目只有一片暗黑的红。灵息不强,但煞气逼人。周身三尺,无人敢近。哪怕他躬着身子,步履踉跄,像是随时可能摔倒,再也爬不起来。

可他就是没倒。拖着手中长剑,带着剑尖摩擦砂石料发出的稀碎声响,一步一步,走下拱桥,踉跄着来到院外,跨过院门。

终究是因为没能迈过过高的门槛,扑倒了。

石化了的明遥突然活过来,伸手指着那人大喊一声:“什么人敢来闹我哥的礼堂!给我拖出去!”

一声令下,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这些宾客,除了薛楚楚和小武带来的,可全都是炎魔教和弑神教的教众。

可那人能来到这里,就不会停在这里。

一群人扑了上去,转眼就被七零八落地震了开来,跌落在地哀嚎不止。

那人拄着长剑佝偻着身子立在门口,甚至还站不稳地向后趔趄半步,可就是煞得人不敢再近前。

“这么不欢迎我?”他喘息着,还能听出一丝笑意。

堂内。

已经将身体转向堂外的吴天侧过头看身旁的人。明逍还是面朝堂内,仿佛丝毫没被外边的事情惊扰,只等着司礼喊下一步。

座位上的小武和薛楚楚却满脸震惊地站了起来,相视一眼后,拔腿便向外奔。

也就是这个时候,站在堂口的明遥猛地从身旁人手中夺过一柄大刀,异常狠绝地向着来人砍去。

“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又这时候来干什么?!你是不是不逼死我哥不甘心!”明遥瞪着稳稳架住他攻击的人,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人音色暗哑,像是长久跋涉于沙漠,滴水未进,顶着一张满是血腥的脸露出一排同样挂满了鲜红的牙齿,“我来送礼。”

明遥瞬间气冲天灵盖儿,“你他妈……”

可到底技不如人,反被一个看起来随时会死的家伙震了开去,砸向人群。

那人拖着身子,在想要阻拦、又战战后退的众魔族的逼视下,向前走了两步,要摔,用剑撑住了。

想上前搀扶的薛楚楚和小武对上那人的目光,停下,没再向前。

那人喘息两口,抬头,盯着堂内一身大红喜服的银发美人的背影,发出嘶哑的声音,“逍逍。”

音色粗粝刺耳,但还是能听出温柔、带着宠溺。

可是礼堂里的人背对着他,无动于衷。

那人只有一只手臂,想拿怀里的东西,便没手拄剑。所以他松了拄剑的手,站不稳,便任由自己跪下去。

像一个月前,他独闯昆仑,回到明逍身边时,体力不支,也是这样直接跪了。

只是那时明逍听见声音便回头了,还满眼心焦地跑过来。而现在,他明明唤了明逍,明逍却不肯回头。

满身血污的人兀自勾了勾嘴角,跪坐在地上,弓着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卷绳子似的东西。

被血染透了,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逍逍,你要去灵山,没有件像样的武器傍身怎么行?”他费力地、故作轻松地笑着,“我知道,你还有冰青剑,但还是鞭子更趁手。我拿了柄新的鞭子送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用发颤的手把鞭子托到前边去。

像捧出自己的心。

“这是螭龙的筋和皮做的,绝对不会断的。”

此言一出,宾客又变得嘈杂起来。

“螭龙?!”

“那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神族吧?他把神族的神兽给杀了?!”

“不是说那螭龙百余丈长,一个爪子就能把人捏死,那是人能杀死的?……神也不行啊!”

“不是,这神族跟咱们右使啥关系啊?”

“他叫阿逍‘逍逍’哎……”

“逍逍,你过来看看啊。”白玉衡唤他,笑中透着卑微的祈求。

“明逍!”

“老大!”

薛楚楚和小武着急,站在堂口帮忙叫人。

见明逍还是毫无反应,白玉衡费力起身,抬腿向前。

“人都是死的吗?!上啊!”先前跌进人堆里的明遥终于头晕眼花地爬起来,拎着刀又冲了上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明遥往上拥。薛楚楚和小武急忙跳进院里帮忙。

院里乱成一锅粥。

明逍淡声对身旁看傻了眼的司礼说:“继续。”

司礼发愣,“啊,……啊?!”

“婚礼,继续。”明逍的声音很淡,但无比坚定,听不出半分动摇。

吴天看了看明逍,彻底转回身来,也说:“不用管外边,我们继续。”

司礼瞄高堂上抱着胳膊、伸着脖子、一脸看热闹的陆教主。陆教主接收到司礼的求救信号,淡定地错开目光。

司礼:“……”

这个破教主!关键时刻一点儿都指望不上!

陆行舟却在这时抽出一只胳膊,耷拉着手腕不耐烦似的冲司礼甩甩,“继续继续,愣着干嘛?”

司礼:“……”

就知道教主从来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接下来就是“三拜”,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只不过每次拜前,都有对应的简短祝词。

司礼清了清嗓子,让自己尽量不要受外面的干扰,开始抑扬顿挫地颂念祝词。

“逍逍——!”白玉衡一边拼力招架,一边大声喊明逍。

陆行舟伸长了脖子眼睛盯着外边,突然扬声喊道:“嘿——!手下都有点分寸!别见血啊!什么日子不知道吗?”

他收回目光,看一身大红喜服的明逍。后者垂着眼,面无表情,神色不见一丝波动。

陆行舟忍不住默默叹气。

然后歪着身子,手肘撑在太师椅扶手上,手掌托着下巴,继续看戏。

余光瞄见一抹红,陆行舟斜过眼去,是凤不鸣从偏厅走出来了。

果然看热闹是所有生灵的共性。大凤凰也不能免俗。

陆行舟拢起嘴唇,吹了个频率极高、一般人很难听见的短促口哨。站在阁栏暗影处的凤不鸣循声回头。

陆行舟招手叫他过来。

凤不鸣迟疑一下,拖着款款红衫,来到陆行舟身边。

陆行舟仰头看着他笑,“站这儿,看得清楚。”

凤不鸣:“……”

陆行舟没说是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小屁孩儿们都长大了,个顶个儿的能闹事,结个婚搞得天下皆知。当然,这么热闹,说陆行舟不高兴那是假的。

他就担心乐极生悲。

尤其是他这魔炎窟的小庙,来了尊凤凰这么大的佛。

偏厅那旮旯不显眼,万一呆会儿真出点什么事儿,这么多人一拥,就不知道把这柔弱不堪摧折的大凤凰挤哪儿去了。还是把人叫自己身边来安心。

“你都告诉阿逍了?”陆行舟小声问。

凤不鸣抿唇,点头。

陆行舟叹气,“怪不得这孩子心跟铁打的似的。”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又扭头问:“你跟他师父睡过的事儿,你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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