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点点头，不再细问，转而提起他好奇的事情: “原来你和森罗先生是恋人呀，那你为什么要躲他呀”

“谁说我跟他是恋人了”格伦脸色涨红。

少年本就分辨不清这种事情，听格伦一反问，乔不好意思垂下头，立即道歉: “不是恋人吗抱歉，是我误会了。”

没想到乔就这么信了，格伦梗了一下，又扭过头慢吞吞道: “也不能说不是吧，但也不能说是……总之，我们是从小认识的。”

“既然从小认识，你为什么要躲他呀”乔当真对此感到不解，他想，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躲着尤金。

“如果是你的话，这件事情倒没什么不能说的。”格伦眼神黯淡下来， “你也知道，光明教会的神旨第10条，可以衍生出禁止同性相恋的教义……”

一切的起源便是这条教义。

教会无法以严苛教义规训未入教团的平民，但对教团中的信仰者们，却是严格要求。

格伦交友广阔，因自身性向缘故，他的朋友中有不少是同性相恋的边缘人士，其中有一个与恋人一直是书信神交，虽未谋面，但感情深厚。

直到最近他们相约见面，格伦的友人才发现，他的恋人竟然是教会中的神父之一。

这样的恋情注定不能曝光，但热恋中的人总会有所不同，果不其然，神父被人看出异常，抓住蛛丝马迹举报了上去。

教团上层震怒，派骑士队将两人抓到教堂中，在神像前举行了惩戒仪式，烧得火红的烙铁在两人脸上印下了永生永世的丑陋标记，昭示着他们是对神不恭之人，神永不宽恕。

教会自然不会因此要他们的性命，但毫无疑问，两人的一生已经毁了。

在这个崇尚光明神的社会，不会有人接受对神不恭之徒，他们要么隐姓埋名，永不露脸，要么承受世人鄙夷异样的目光，潦倒此生。

“教会怎么可以这样做……他们根本没有权利惩戒他人。”乔简直不敢置信，对平民施以这样的刑罚，帝国律法怎会允许

格伦嗤笑: “因为你我并不信仰光明神，所以才不认可，但在虔诚的信徒眼中……与同性相恋，就是要遭受惩罚。”

乔握紧拳头， “你的意思是，森罗先生也赞成这种事吗”

“他并不认可施加这样的刑罚，他认为是教会内部个别派系对神义理解有误造成。”

格伦摇摇头，语气低沉: “森罗说，这是人类的愚行，不足以动摇他对神的信仰。”

乔: “那你躲着他是因为”

格伦垂下头， “我只是突然后悔，他是个虔诚的信徒，我或许不应该将他牵扯进来。”

乔能够感受到此刻格伦复杂的心绪，并为之莫名触动。

这就是相恋么这就是人类的喜欢么

好复杂，真是可怕，亦可敬。

“现在你也知道，教会对于我们这种人的态度。”

格伦看向乔，用叮嘱的语气道: “学术领域很多人加入了教会，你如果想在比赛中取得成绩，一定不能暴露你和尤金的关系，所以我才让你收敛一点。”

他和尤金的关系

乔愣了一下，才跟格伦解释: “格伦，你误会了，我和尤金不是恋人，我们是生活在一起的家人。”

你当我瞎吗

格伦差点脱口而出。

但以这段时间跟乔的接触来看，这个家伙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单纯到令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格伦面色古怪，他打量着乔，问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你迟早会知道，但早知道和晚知道各自会带来怎样的结果，一切未知。”

“你希望我告诉你吗”格伦突然凑近问。

乔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撑着下巴道: “其实你这么说，我很好奇，但我现在不知道这件事，生活也没有出现问题，那么格伦，你说不说只需考虑你自己的意志。”

乔微笑着注视格伦，眼神明亮柔和: “我想你之前不说，有你自己的考虑，如果说出这件事会损害你的利益，那你不必因为我而提前说，反正我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格伦抿紧嘴巴，就是乔对朋友时时冒出来的体贴和真挚，才让他无法继续安心看戏，格伦自认为他真不是什么好心人，但面对乔，无论是谁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吧。

“这件事，或许你早知道更好。”格伦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直直射向乔， “我问你，你喜欢尤金吗”

乔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 “我当然喜欢尤金，尤金是我最亲密的家人。”

少年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看得格伦牙酸，他打断道: “我说的不是对家人的喜欢，是恋人之间的那种喜欢!”

乔犹豫着……摇头又顿住，再摇头……

果然不能指望这个家伙能明白，这家伙恐怕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格伦暗暗摇头。

“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我喜欢森罗的吗”格伦突然话题一转， “我和他从小认识，感情一向深厚，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对森罗抱有异样的幻想，简单来说，我想跟他上，床，做，爱。”

说到最后，格伦简直是一字一顿。

这样极富冲击力的话语，让乔坐立难安，面红耳赤，他很想把耳朵捂住，但又忍不住竖起耳朵听格伦的话，简直矛盾得手足无措。

格伦环胸挑眉盯着满脸通红的少年，直接逼问: “我问你，你对尤金有过这种想法吗”

乔的眼睛一瞬间睁得极大，他几乎要跳起来，捂着滚烫的脸摇头: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这种事情，这种事情难道就能说明我喜欢他吗”

而且他对金金的幻想，都是经过金金同意的，他没有亵渎金金，这，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格伦嘲讽: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那要怎么才能说明难道你对任何一个人，都能产生这种幻想吗”

“当然不会!”

乔立即大声反驳，除了金金，他从没有对其他任何生物有过奇怪的幻想!

可这反射性的驳斥，似乎更能说明问题了。

乔一时之间也有些卡壳。

“哼。”格伦嘴角勾起得意的笑，他摸摸下巴，看着乔面红耳赤，冥思苦想的样子，觉得当真有趣。

可惜以后可能看不到了。

格伦心中遗憾叹气，又继续逼问: “我换个问题，昨天莉莎大师说的那个人，是塔里亚吧”

“这个人对你的喜欢，你总不能说是家人的喜欢吧”格伦一脸的不怀好意，他笑呵呵问: “假如这个人现在跟你说，他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这简直是最恐怖的假设!

乔立刻摇头，拒绝的话不经思考便冲出嘴巴: “我祝福他尽快找到其他幸福!”

“哦，那假如这个人是尤金呢假如尤金此刻站在你面前，跟你说他喜欢你，你又会怎么办”

尤金……喜欢他

少年卡住了，一双眼在眼眶中剧烈地颤抖，红色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顿时像一只烧红的虾米，身体在长椅上弹坐起来。

可随即，他捂着耳朵快速摇头: “金金本来就喜欢我，他也视我为最亲密的家人。”

格伦却不容他逃避，再次诘问: “我说的不是家人间的喜欢，是对恋人的喜欢，如果尤金想让你做他的恋人，你会答应吗你会脱口而出，让他去找其他幸福吗”

“金金才不会那样说，他也不会去找其他幸福!他说过他永远不会找伴侣。”乔抬起头瞪着格伦，眼中带着倔强的水光。

如果是尤金，看到乔这副模样，必然已经妥协，但眼前的人是格伦。

“我说的是假如!”格伦的声音也提高起来， “现在你不需要思考其他任何因素，只需要认真想一个问题，听到尤金说喜欢你，你心底第一时间到底是怎么想的我要的是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那样难以抑制的欢喜雀跃，好像要悍勇无畏地冲破任何平静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