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79)

作者:藤鹿山


骗婚?

原本还想着早到了落衙时辰,一个个腹中饥饿昏昏欲睡的大人们,顿时一个两个精神起来。

“快仔细说说,究竟是如何?”

至于朝中有没有骗婚这等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法淮阳侯不是还将他们怼的无地自容?还说自己从无过错?

如今若这婆子所言属实,可不就是打淮阳侯的脸面了?

呵呵呵。

有意思有意思。

珍娘凝视着显然微怔在当场的卢恒,见他眼中迅速掠过惊骇、狼狈,甚至是怔忪,这些情绪瞧不见虚假,倒是叫她一时糊涂起来。

如今,她也不想管这些了,只如实道:“奴婢留永川的两月间,趁机查了许多当年侯府的事情。谁知这一查,真是叫奴婢开了眼界……今日几位大人也在场,不如侯爷,我问你几句,还请你一一作答。”

卢恒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他自是不愿意将家中丑事捅破在众人面前,只不过今日已经不是他能阻止的了。

他闭了闭眼,“你说。”

珍娘微微一笑:“龙朔三年,三月,郑夫人携侯爷入汝南长公主府,在汝南暂居半月有余,次月二府纳彩,定下婚期,可是?”

卢恒缓缓点头。

“侯爷什么时候与娘子相识?”

卢恒顿了一顿,“二年,十一月。”

“侯爷先前有过婚约一事,是何时作废婚约的?”

此话一出,直叫卢恒面色又惨白一分,而如今,显然不是他不答的时候。

他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眉头紧锁。

“龙朔二年,十二月。”

“与何人?”

随着珍娘一桩桩一件件的发问,显然饶是卢恒也料到有不对劲之处,他朝着珍娘求情一般,“此事二府间有所误解,许多事我亦是被蒙在鼓里,珍娘,此事我亲自去查,定然给鸾鸾一个交代……”

“无需改日,侯爷,你只需如今这日告诉我,您当年可是与郑家玉珠娘子订过婚事?”

卢恒最终只得颔首,此话一出,叫几位官员都变了神色。

珍娘更是抢地呼天。

“当真是了不得!当年我家贵主特意差人往永川探查,两次间得到的消息可都是侯爷未曾订过婚事!侯爷今日便告诉我,你为何在认识我家娘子的次月,与郑娘子退婚?并将郑娘子遣回外府?你做这一切,隐瞒处处实情,不是骗婚又是为何?!你们府邸!你与郑夫人竟敢如此大胆!行骗婚之事!”

此事亦是她糊涂,这些年面对府中桩桩件件,却是充聋做哑,她早该去查了才是!

字字句句,当着如此多人的面,只叫卢恒面色惨败,他眼皮颤抖几下,只得低声央求珍娘:“此事我亦是不知情,许多事我都可以解释。珍娘,我如今唯求见她一面,我与她说清楚,她一定会明白的……”

珍娘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对卢恒的话其实是半信半疑。许是这些年相处她知晓卢恒品行不是那等穷凶极恶之徒,可若卢恒不知情,这些年这一切始作俑者是谁?

便是郑夫人了?

想不明白,自然有人会去细查。珍娘便不再去想,如何,她都不会再叫娘子与他见面了。

“如今这般再说这些亦是无意义之事。侯爷当年早有婚约,却瞒着世人退婚,转头求娶我家娘子,不是骗婚是什么?!如今又纠缠做甚么?!”

宗正几人听闻此言,对视一眼,皆是面色微变。

若说原本还只当作是夫妻间吵闹私事,可这扯到隐瞒婚事,欺瞒皇室,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方才还被卢恒以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唯由挤兑一番的宗正,如今亦是满心厌恶,当即便道:“此事我们宗□□自会派人去彻查,若经查实,便乃欺瞒皇室,骗婚之罪!侯爷,还望你好自为之!”

珍娘立即朝着几位官员道谢,询问好后事,得知二人早在前日便已户籍另立,再无瓜葛。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珍娘喃喃道。

熟悉的物件被一件件被拿走,二人房中那张拔步床更是被匠人劈碎过后,由几人抬着床架子出来,往后院去焚烧,不一会儿便是滚滚浓烟。

亲眼目睹这些的卢恒忽地猛咳两声,忍着寒风凌冽,便不管不顾使人套马,竟是再不管旁人。

珍娘懒得再搭理卢恒,临上马车前见到风中那个瘦削的甚至有几分脊背弯曲的身影,她到底是忍不住,“缘分尽了便是尽了,侯爷何必再如此惺惺作态。”

“您去了,我家娘子不会见您的。”

……

寒风如丝,卢恒的身形在夜风中更显瘦长挺直,一身宽袍在风中哗哗作响。

肩处伤口不知裂了几回,鲜血干涸后又重新裂开,如此往复血痂粗糙的使人疼痛,又被那风吹的冷的发麻。

渐渐的,也没了什么痛感了,他的手臂甚至提不起力气来,想要翻身上马,却又挣开伤口。

他眼前朦胧一片,耳畔迷迷糊糊的劝阻声。

“侯爷!侯爷……天色已经暗了,您等明日吧!”

“您别听珍娘说,夫人与您三载夫妻,一定会见您的,您赶紧回府先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

永远不会有人知晓,那夜。

所有人都在四处奔逃,只卢恒一人方向与旁人相反。

这许是他计量中的唯一失误,有零星几名叛军越过山下人攻势,跑上了山。

永远也不会有人知晓,他那日听到大相国寺的消息,是为了妻子连夜闯上山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

乐嫣永远不会知晓,也永远不会在意了。

第50章

秋末时节, 寒风肆虐卷起枯枝残叶,万物落寞而萧条。

清晨第一缕阳光斜照下来,金炉紫烟, 翠幕珠帘。

掀开门帘, 映入眼帘的是多宝阁上插着的几束殷红梅枝。

内室中幔帐中人影晃动, 雪白素手掀开幔帐, 片刻间, 一个穿桃红寝衣的娘子缓缓踩下软毯。

守意连忙走进内室来给乐嫣伺候她起身,盥洗。

珍娘走来内室里, 表情却难看的紧。

“这几日好几处沾亲带故府上, 还有几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府上都差遣人来明里暗里探问娘子的事儿, 可叫我恼火!一大早又听有多嘴的婢子墙脚下偷偷嘀咕,叫我一出去, 人就跑远了!叫我知晓是哪个多嘴多舌, 定要压出去发卖了不可!”

乐嫣与淮阳侯的那点儿破事儿, 没几日功夫便在上京各处传开。

当朝休妻之事数不胜数,高门大户讲究门面, 多是和离。呈诉官府, 而由官府介入判离的, 便是义绝。一般义绝夫妻, 便是触犯了朝廷律令。

是以,这回消息一出, 事关当朝宗室出女与侯爷,可不是叫许多人都起了纷纷上门看热闹的心思?

皆是各种借口, 意在前来探问的, 每日都叫王府中烦不胜烦。

乐嫣听了却只是笑笑,左右这些事儿她早该想清楚了的, 女子和离到处都是风言风语,她这般已算是好的了。

她安慰起珍娘:“您别急,我这能算什么?朝中事儿多的很,过几日就没人再提了。”

“哎,不然还能如何?只能等上京人都忘了此事儿了……”珍娘满脸哀愁之色。

二人正说着,又有前院的婢女来通禀:“娘子,长春宫来人,请娘子入宫。”

一听是长春宫,乐嫣控制不住的心中微悚,胆子都提了起来。

人犯了坏事,心中便不再光明磊落。

乐嫣如今便是如此。

她从未如此害怕面见太后,面见宫中人的。她唯恐是太后知晓了什么,是寻她去问话的……

她只觉心中愧疚,愧对许多人……

“娘子若是身子不适,便差人入宫与太后说一声,太后自能体谅娘子。”珍娘春澜几个见乐嫣这副面容泛白的模样,自是心知肚明,一个个都蹙着眉头锁着愁,与乐嫣提议起来。

乐嫣想了想,却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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