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104)

作者:藤鹿山


好在,眼看人就要被她哄出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鬓边的汗水,跟过去送他出去。

却见襄王世子提靴走去门槛边,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忘了拿还是旁的,一个转身回眸想与她说话。

眼角余光便恰巧瞥见,以书橱为隔断,座屏横拦的内室之中——依稀有一个黑蒙蒙的影子。

高大的男子。

这是世子爷的第一反应。

因为他比屏风还要高出一截来。

他的角度,恰巧可以看见那暗室之人的发冠。

襄王世子想也未想,顿时满面怒色,几步间抽出腰间剑刃,大吼一声夺过书橱闯入。

乐嫣被惊的怔在原地,后知后觉连忙提着裙摆跑进去。

她措手不迭阻拦:“不、住手!”

“那是陛下……”

奈何终是晚了一步。

只听眼前传来“砰——”的一声叫人牙酸的闷响。

方才气势汹汹的世子爷,以一个极为狼狈的姿势连人带着屏风踹翻下来。

皇帝披着外袍,自暗室中缓步迈出。

那双深邃威冷的眼,却是越过倒地的世子爷,朝着乐嫣投来。

乐嫣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是脚步往何处去。

好在她还算是有良心,还记着地上的襄王世子,踉跄的跑过去将他扶起来。

“六哥?你没事吧?”

还在皇帝那一脚只算是自卫,避开了力道,只是听着声儿吓人罢了。

襄王世子精神状态还不错,他颤巍巍抓住乐嫣的手腕,满脸不可置信,喃喃的看了看皇帝,“你…你与皇叔……皇叔为何会躲在你的书房里面……”

皇帝警告的扫了眼襄王世子的手。

“朕一直都在里面。”

什么叫躲?

他光明正大,用得着躲?

乐嫣本来羞愧无措的情绪被二人这一问一答,这等径直捅破窗户纸的话冲淡了许多。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陛下是来教我飞白的,后来他有些困,就……”

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完,只听身后的皇帝冷笑一声。

他手上捏着乐嫣拆下放在桌上的玉镯,居高临下凝着乐嫣被世子攥在手里的细腕。

上面的手镯已经换了模样。

男人唇角缓动,抬手将那节手腕从世子手中夺了回来。

“为何摘了朕给你的?”

乐嫣面对着世子爷几欲崩溃的神情,还有某人鼻腔里哼出的阴阳怪气,终是忍不住,崩溃的挣脱掉没完没了的二人,逃离了出去。

直到她背影消失不见,皇帝眸光才审视一般,给了灰头土脸从地上爬起来的襄王世子。

“你们!你们……”襄王世子面色煞白,许多话都不知如何问出口。

皇帝恢复了那副长辈的寡淡神情,轻扯了下唇,“六郎既然来了,正好。”

襄王世子神魂不定,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屈辱模样,“正好、正好什么!你与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二人、你们二人……”

“听闻六郎擅骈文,文章华美。今日正巧来了,不如替朕起草一份册书。”

“册书?!什么、什么册书?”

皇帝轻飘飘睨他一眼:“六郎,日后不可再对鸾鸾失了礼数。”

第67章

至于那日的后续之事, 这叔侄二人在她家书房中如何说的,乐嫣自是不知晓,也懒得过问。

她少时娇生惯养, 性子可谓是骄纵, 后失了依仗又经了许多变故, 人才渐渐温和安静下来。甚至时常有几分小心翼翼。

如今一个年过去, 眼瞧着她与皇帝私情之事知晓的人越来越多, 纸包终究不住火。

乐嫣先前事发两日胆颤心惊,后几日眼见一切风平浪静, 倒是有种悬在颈上的铡刀终于落下之感。

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紧绷许久的心神瞬间松懈下来。

仔细想来, 她究竟顾忌的是什么?

人死如灯灭,如今她已经是一条路走到黑, 既已无法, 何苦活在虚无缥缈的旁人评头论足的话语之中……

他说过, 叫自己无需太过忧虑,只管如往常一样。

他说他会处理好一切, 他说纵使会有阻力, 但只要二人不改初心, 什么都不重要……

乐嫣想着, 自己便信他一次。

总该信他一次的。

此事想通之后,她也不再主动想这等未来之事。

趁着天气暖和了些, 趁着仲瑛与妙言两个还未离京,便时常同义宁带着二人在京中四处闲逛。

去银楼买首饰, 往琼衣坊做衣裙, 去京中四处数得上名号大大小小的酒肆食肆,去湖边垂钓, 去温泉泡澡。

小半月间一行人玩的潇洒,忘却了诸多烦恼。

这日一行人又聚。

见街头食肆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时不时伴随着食肆店主的吆喝声,热腾腾的汤饼,热面出炉。

仲瑛十来岁才随她父亲从边关回的京城,乐嫣与另二人却是小小年纪就回的京城,可谓是在绥都长大。

她们对这处街巷有着许多共同的回忆。

时下未有如前朝那般世庶天壤悬隔,却也是贵贱分明。

几人却因幼时颠沛流离,知晓太平年岁的难能可贵,并未生出皇族那股高高在上的冷傲。

四人自京中银楼中买了许多首饰,便去了早早订下的太和楼吃酒席。

太和楼临着江,风景颇好,可惬意吃酒赏景。

四人落座不一会儿,便有小二们抬上太和楼的招牌菜肴,满满一大碟的莲房鱼包上桌。

这莲房鱼包是夏日里便使秘法保存着的新鲜莲房、莲花。莲房去底,只余穰留在其间,用以酒、酱腌制鳜鱼肉填实其中,再裹着莲花放土罐中闷熟。

仲瑛与妙言二人一瞧见,险些口水都馋了出来。纷纷举筷尝上一口,脱了鱼骨的鱼肉鲜甜滑嫩,包裹着莲花清香,滑而不腻。

二人连吃两包,便开始哀叹不舍起来。

“想来我二人是无福的,过不了几日就要随着家人就藩了,哪里像你们二人这般?就住在京城,多少好物?还不是想吃就吃?”

乐嫣闻言便说:“趁着你们走前将这等吃的多吃几回,想来腻了。”

义宁亦是笑:“若是仍吃不腻,就花高价买了这食谱,回藩地去请厨子做去!”

几人正是说笑间,义宁面上却有些难看,她捏过莲包凑鼻闻了闻,忽地连连摆手。

“快些将这些抬走,什么味儿,闻着就想吐!”

婢女连忙端过来茶水,她连饮好几口才压下了胃中酸水。

仲瑛不明所以,乐嫣亦是尚未多想,已经成婚的妙言却十分惊诧,她猜测起来,“你这闻不得鱼味,这些时日又是反胃又是闻不得油烟味儿,莫不是……”

“莫不是有身孕了?!”

义宁仍一脸蒙顿,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不太可能吧……”

“这症状定然就是了!你前几日不是闻着鸡肉也恶心么?你以往可素来是我们中最皮实的,从不见你何时胃口不好?哪有这么些这个不吃那个不能闻的?”仲瑛跟着嚷嚷起来。

明明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却叫几人说的头头是道,只差按着义宁的头叫她承认了。

甚至连包厢外候着的婢女们都听见了这好消息,一群人稀里糊涂跟着上前道喜。

仲瑛豪横的伸手一挥,直接叫所有婢女都赏赐了银两。

乐嫣觉得不妥,这都还没确认的事儿呢就贺喜上了,可奈何义宁已经笑开了,她亦是不含糊,也给婢女们赏赐起来。

她们这个包厢散财散的热闹,连隔壁包厢、酒馆小二们都连忙上前跟着说两句恭喜,一个两个只要来了就得了许多赏。

一时间太和楼女眷吃席吃出身孕来的消息不翼而飞。

而几人显然是没什么继续聚会的心思。

各个将义宁当成了金疙瘩团团护在她身边,又是要搀扶她,唯恐她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你府上请个郎中来瞧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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