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27)
作者:庄小九
锦鱼不由看了豆绿一眼。
豆绿站出来,直走到玉钩跟前,叉腰仰着头,道:“我去了呀。我们姑娘根本不在意这些个虚礼,我有啥好嘚嘚的。”
玉钩挪了几下腰,好像怕人不知道她腰细一般,哈哈笑道:“虚礼?京中规矩,男方纳征的聘礼有多少,到时候女方的嫁妆至少要照着这个数翻一番。今儿咱们四姑爷起码下了一万两银子的聘礼,到时候咱们侯府给四姑娘的嫁妆少说也要两万两。”
这规矩锦鱼倒也是知道的。不过没放在心上,反正江家贫窘满京城都知道。她也没打算照着这个两倍的规矩走。
倒是这两万两的嫁妆,叫她吃了一惊。她本以为,锦心能跟嫡长姐锦熙一样,就已经够风光了。
她若加上洛阳庄,不比锦心差多少。
她们同日出嫁,锦心定会吃个暗亏。
可如果锦心的嫁妆有两万,这十里红妆一摆,她就是加上洛阳庄,也是无法与她相提并论的。
要怪也怪这小公爷,太过财大气粗了。
却听豆绿大声道:“那有什么了不起!国公府有钱罢了。论心意,我们姑娘之前纳采的雁可是活的!”
《仪礼·士昏礼》曰:“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纳采是六礼中的第一礼。
永胜侯府当时送了一对活雁。
敬国公夫送了一对赤金雁。
当时她没想着跟锦心比,也没留心。想不到豆绿居然还记着。
玉钩却是挑着嘴角冷笑不止,道:“活雁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娘当年成亲,我爹送的也是活雁呢。”
玉钩是家生子。她爹她娘都是奴才。拿他们跟锦鱼和江凌比,是成心恶心人。
锦鱼眼眸明亮,朱唇弯了弯,把心里涌起的一股气强压了压。
江家与柳家……确实是差得太远。
若她要因为江家比不上柳家,就气得死去活来,只怕还没成亲,便生生气死了。
豆绿也不是好惹的,便继续跟玉钩两个斗嘴。
玉钩说江凌送的聘礼只怕不足一千两。
豆绿便问玉钩怎么知道的?若不是一千两,差多少,玉钩是不是要陪钱?又逼着玉钩立字据。
两人吵来吵去。
锦鱼慢慢把剩下小半盏茶喝了,掏出绢子擦了擦嘴角,才道:“玉钩,你以前是在夫人屋里当差的。如今在姨娘这当差,你这般嫌贫爱富,是不是觉得特别委屈?”
玉钩停了争吵,阴阴阳阳,道:“我们做奴才的,只是主子挑我们的,哪有我们挑主子的份儿?”
锦鱼便轻描淡写道:“说得好。你这般羡慕四姑爷手面阔绰,又羡慕四姐姐嫁妆丰厚,我便替姨娘作主,把你送给四姐姐当丫头吧。”
玉钩甚是吃惊,却并不怕,反笑道:“我自是巴不得离了这里。可惜我作不了主。姑娘也做不了主。”
锦鱼眨了眨眼,笑得明媚如春光,道:“作不作得了主,你去一趟便知道了呀。”
玉钩“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走了。
谁知她前脚刚跨出浅秋院的大门,锦鱼后脚便叫幽菊把玉钩的东西都收拾了,扔出了大门,又让个粗使婆子去通知王妈妈,说玉钩想去伺候四姑娘,她已经把人送过去了。
*
把院门关好,锦鱼便指挥着几个粗使婆子把院里睡莲的水给换掉,在缸底盖上厚土,准备过冬。
正嘻嘻哈哈干得愉快,不想就听外头有人高声叫:“开门!四姑娘来了!”
听声音倒像是那个玉钩。
锦鱼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门。她俩的仇,躲是躲不过去的。
大门一开,锦心带着一大群丫头婆子涌了进来。
就见她穿着梅红缂丝银线菊花锦缎袄,打扮得花枝招展,气色极佳,掩不住的喜气洋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那超乎寻常的纳征聘礼。
见她似乎也没有追究之前宏福寺旧仇的意思,锦鱼也有些意外,想了想,便请她到堂屋里坐下说话。
一时里外都挤满了丫头婆子们。
幽菊给两人都上了茶。
锦心的是一只娇黄莲纹折腰杯。
锦鱼的是一只粉彩缠枝花斗笠杯。
又上了两小碟子点心。一盘是红皮的玫瑰蜜酥皮棋子饼,一盘是白皮的芝麻核桃桂花糕。
锦心半仰着脸,斜睨了一眼,便转开了头,一脸瞧不上这茶水点心的模样。
锦鱼淡淡一笑,捡了一块玫瑰饼轻轻咬了一口。
这玫瑰蜜是她用庄上的玫瑰自制的,入口绵密丝滑,甜而不腻。玫瑰的香气更是清甜馥郁,咬上一口,唇齿留香。甜香顿时盈满小小堂屋,诱得人垂涎欲滴。
锦心转眸瞧了她手上的玫瑰饼一眼,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在忍耐诱惑,别开眼眸,板了板脸,道:“妹妹好大的威风,玉钩可是母亲送给你姨娘的人,你说撵就撵了,这是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么?!”
锦鱼淡淡一笑道:“姐姐哪里的话?俗语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玉钩今儿看了姐姐的聘礼,眼馋得都要得红眼病了。我也只好成全了她。她眼里可没有我姨娘,在浅秋院也是只愿意伺候侯爷的。想来姐姐若肯留她在身边,她定会尽心极力地伺候姐姐姐夫的。”
不想锦心听了这话,勃然变色,伸手一扫,只听“哐当”一声,好好的娇黄折腰杯碎了一地,像掉落的黄色花瓣。
“果然叫我料中了,你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打的果然是这下流的主意!”
锦鱼呆住了。
她知道锦心会生气,许夫人送玉钩来没安好心,她送给锦心也不过是想让她们明白,谁也不是傻子。
可没料到锦心居然一下子就撕破脸,满嘴的污言秽语。
她怔怔地看着锦心。
就见锦心满脸胀得好像要破了皮一样,突然朝着她抬手一掌挥来。
锦鱼大骇,本能地用力猛地一格。
只觉右手小臂处一阵钝痛,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锦心“唉哟”叫了一声,身子一歪,脚下一滑,竟摔倒在地上。
锦心接着又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锦鱼看时,就见锦心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而地面上……正散落着片片娇黄,正是锦心之前摔碎的娇黄杯。
一群丫头婆子全都尖叫着冲上前去扶人,却见锦心泪痕满面,嘴唇惨白,扶起来后,腿都站不直。双只手掌举着,上面鲜红一片。
锦鱼顿时吓得浑身僵硬,呆坐在椅上,一颗心砰砰乱跳。
一时也不知道锦心是故意摔倒的,还是真那么弱不经风,她这一格就倒。
*
秦氏本一直躲在卧室里,听到响动,冲出来看见锦心浑身是血,吓得战战发抖,直嚷:“快请大夫快请大夫!”
便有粗使婆子争先恐后地去了。
这便秦氏过来要扶锦心进她屋里躺下。
锦心却不肯动弹,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走不了,只站在原地继续猪啊狗啊贱人啊地又哭又骂,恨不能活撕了锦鱼。
几个丫头婆子七嘴八舌围着她团团转,抢着挤着想帮她把手上的瓷片取下来。
一时全乱了营,有冲去找许夫人报信的,也有飞奔去找大夫的,还有主动请缨,要跑去道观找道姑的。
锦鱼满脑子都是木的,就见豆绿凑到她身边问:“姑娘,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赶紧把这地打扫干净?”
她怔怔地,总算回过神来,想了想,忙摇头:“不行,谁也不许动这地上东西。”又叫茯苓:“去通知侯爷。”
今儿下元节,景阳侯沐休,这也是选在这一天纳征的原因之一。
因为方便景阳侯见见两个女婿,训导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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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闹腾着,头一个赶来的是许夫人。
她一来,众人都没了声,乖乖站在原地不敢动,像一根根木头桩子。
她被王妈妈扶着,抢步进了堂屋,一眼就看见锦心叫人架着,手上身上都是血,顿时摇摇欲坠,抱着她痛哭,嘴里又嚷:“我的儿!我的儿!锦鱼那贱人在哪里?给我打!给我打!给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