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15)
作者:庄小九
锦鱼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就算同日成亲,也不必同日纳征,这不是故意叫人拿她们两个比较么?她不信锦心不懂这个道理。
“那还不把她臊死。国公府请的什么人登门,永胜侯府能请到什么人!更别说礼单了。”王妈妈笑得很得意。
锦鱼只觉得无语,难不成她臊死了,王妈妈能得到什么好处?!她跟着得意个什么劲。
“这有什么可好臊的?本来永胜侯府跟敬国公府就是云泥之别。我跟她,也是嫡庶有别。难不成她一个庶女在亲事上还想压我这个嫡女一头不成?”锦心语气里全是不以为然。
锦鱼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在原来锦心眼里,事事压她一头是天经地义的。根本不会考虑这样做是不是会伤害到她。可锦心到底为什么要搞什么同日出嫁呢?就是为了让她的寒酸衬托她的高贵?
可惜接下来王妈妈又扯开了话题,说什么小公爷文武全才,这回下聘,定会打一对活雁来以表诚意云云。奉承得锦心跟许夫人母女两个格格直笑。
锦鱼蹲得两腿发麻,衣袖全湿了,觉得有些寒气逼人,想想正要站起身,悄悄退出,却忽听锦心道:“娘,你说我这同日成亲的提议是不是妙绝?满京城哪天没有婚丧嫁娶?再热闹,过两天也就忘了。我这回却不同。我与庶妹同日出嫁,到时候肯定会全城轰动,人人都恨不能来看个稀奇。我就想叫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我终是轰轰烈烈地嫁入了敬国公府。以前取笑咱们的那些人,跟咱们争国公府的那些人……那脸都得叫咱们给打肿了。想想我就解气。”
锦鱼气得脸色渐渐发白。原来还真是锦心的主意,这是要拿她当个活猴耍着玩儿,引着全京城的人来看热闹,就为了炫耀自己得了一门京城闺秀人人都羡慕的好亲事。
“我本来还担心侯爷不同意。谁知我跟他一说是五丫头自己同意的,他竟说既如此便随她去。”许夫人大笑起来。
“这事也是奇了。我看那五姑娘不是个蠢的,怎么竟一口应了?可见是神明保佑着四姑娘呢。必叫你事事称心如意。”就听王妈妈又巴结道。
“她还不蠢,这世上便没蠢人了!”许夫人鼻孔里哼了哼。
锦鱼只觉得胸口好像叫人猛锤了一拳,尖锐的隐痛在胸腔里蔓延开来。这许夫人果然是人品低下,两头瞒。跟她说同日成亲是侯爷的意思,跟侯爷却说是她同意的。当初她娘出府,许夫人定然也是这般两面三刀。
她左右看看,见花坛里有几块红薯大小的白色鹅卵石,伸手抄起一枚,轻手轻脚从窗下挪开,活动了活动腰腿,退开几步,举起手来正要用力砸去,却听“吱呀”一声,耳房有人开门,下一刻就听见有婆子嚷:“咦,那是谁?你要干什么?!”
锦鱼当机立断,猛地狠狠扔出石块,只听豁啦啦一声响,屋里几个人全都尖叫出声。
第11章
她举起芭蕉叶挡住头脸,撒开双腿,一溜烟消失在小径上。
因为秋雨绵绵,路上没半个人影,后头远远的有人在喊,可哪里追得上她。
她一口气跑回了浅秋院,冲进屋里,见秦氏正趴在八仙桌上不知道写着什么。
秦氏抬头,见她身上湿了一半,急忙忙叫幽菊准备热水,又要进去拿干衣裳给她换。
她一把拉住秦氏,眼里闪烁着无法遏止的怒火,整个人绷得像壶烧滚的水,呼呼冒出热气。
“她们要同日出嫁便同日出嫁!我定要叫她们偷鸡不着蚀把米!”
秦氏懵住。
锦鱼气呼呼地,也坐不住,冲进屋子。屋里豆绿早听到动静,手忙脚乱地给她找了身干净衣裳,她一边换衣裳,一边把偷听到的话全都说了。
秦氏越听越气愤,听到后来,两片粉唇失了血色,两颊肌肉不住地轻颤,眉眼间那一抹轻愁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毅然的坚韧。
好像风中的芦苇突然挺得笔直,任由风再劲吹,它只是摇动,却不会倒伏。
这样的秦氏,不知道为什么,叫锦鱼想到四个字:为母则强。
就听秦氏问:“你做的牡丹花笺纸呢?可还有?”
这回轮到锦鱼不解。
秦氏慢慢道:“帮我做张请柬吧。我想请人吃饭。”
菜已经准备好。酒也是现成的。
只缺一位客人罢了。
锦鱼猛地明白过来,她娘这是想向她爹低头,请她爹过来。
一阵苦涩顿时弥漫在心头,揪得她的心一跳一跳的难受。
十五年了,她娘最恨的就是她爹。恨他绝情,恨他无义。
可如今却为了她要跟锦心赌一口气,亲事上能办得风光些,甘愿放下心结,做小伏低去讨好她爹。
眼睛里有什么热热的晶莹的东西在涌动,视线模糊了。
她的头摇了一下又一下。
她娘为她付出得还不够多吗?
想收拾锦心的人是她,却要她娘放下自尊心来使美人计。
如果要用她娘的尊严来维护她的尊严,那她帮她娘脱籍的一番心意不都尽付东流了吗?
何况如果她娘为了她现在去争宠,跟她爹又重新有了牵扯,日后还怎么回到洛阳庄去?会不会再狠狠地伤一回?她娘还有几个十五年可以虚度?!
她咬紧牙,坚决地又摇了一下头,冲豆绿道:“去把茶炉搬进屋来。”
浅秋院离别处都远,用热水不方便,她便叫人买了只茶炉放在厢房里,平时烧水热饭也方便。用的菊花炭都是梅姨送来的。
豆绿听得她扔石头砸了许夫人的窗户,觉得大快人心,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忙跑了出去。
“娘,你放心,要讨好爹爹,也是我去。”锦鱼把腰上绯色丝绦系紧了紧。
她是做女儿的,向亲爹低头不丢人。更何况,听许夫人的话,她爹是听说她想同日成亲,才同意的这事。又想起那日认亲,她送的手帕,她爹也是仔细看过,直接收进了袖子。可见对她也并不是真的完全漠不关心。
秦氏低头想了片刻,眼中垂下泪来,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豆绿把茶炉搬进来,往茶炉上搁了只注满水的铁釜。
关了门,三人坐在小杌子上,一起动手把那身衣裳剪得稀烂,一点点扔进炉子里,不到一刻钟,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到了酉时,外头天色昏暗,豆绿便点上了灯,幽菊也进来道今儿的饭菜送来了。
几人这才出了锦鱼的屋子,到堂屋用房。
今儿她们使了银子,菜色自然不同。
一大碟燕窝煨鸡丝,一盘子海参烧明虾,一碗糖醋樱桃肉还有一砂锅红烧白桂鱼。
还有四个素菜两道汤。
两道点心也精细,一道是鸭蓉三珍陷的小烧麦,一道是竹节卷的小馒头。
锦鱼看着那竹节卷小馒头,心头一动。上回她给她爹送手帕时,问过她娘绣什么图案,她娘说竹子。莫不是她爹喜欢竹子?这对她可不是难事,心中顿时有了打算,拿起一只小馒头,轻轻咬了一口,又喝了一口花胶炖羊肉虫草汤,顿时一股气从胃暖到心,正吃得舒爽,就听外头一片吵嚷之声。
秦氏的手端汤的手晃了晃,汤撒出一点,滴在桌面上。
锦鱼伸长胳膊,用手扶了扶她娘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担心。
一时就听有人敲门,幽菊去开了门,就见王妈妈带着几个婆子闯了进来。
锦鱼笑道:“哎呀,王妈妈可是闻着我们加菜,特意赶来蹭饭的?豆绿去搬凳子!”
王妈妈本来气势汹汹,见状倒是一愣,抬起平直的下颌,喝问道:“刚才可是你在夫人院子里偷听,还拿石头砸了夫人的窗户?!”
锦鱼睁大了眼,故作惊讶状:“哎哟,什么人这般胆大包天,竟然要砸夫人的窗户?她跟夫人有仇吗?”
王妈妈扯了身后一个婆子一把:“说,你来瞧瞧,是不是五姑娘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