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多福(110)

作者:庄小九


随后走来的一人也是二十上下,个子却比王青山还高上两三寸,别人都穿得厚重,独他只在大红箭袖锦衣外头罩了件宝蓝羽毛缎珍珠毛的及膝罩甲,肩宽平直,腰板挺直如松,高鼻凤目,实在是人才出众。往那里一站,大概连小公爷来了,也要逊色几分。

锦鱼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难怪江凌形容此人身姿矫健,倜傥风流。他不但出身好,是崇德侯家的嫡幼子,还文武全才。去年京畿乡试案首。据说书法尤佳,铁画银钩,龙蛇飞动。

就见他上前禀手作礼:“在下庄子石,原为卫五娘子服其劳。”

说话亦是简洁有力,没半点酸气累赘。

锦鱼暗暗点头。这两人果然都是一等一的。

便从容福了一福谢过。

指了指一角的腊梅花儿:“咱们往那边去,不耽搁他们了。”

雪还在飘,如纱似雾,阳光开始突破云层,射出缕缕金光。

阵阵梅香透着寒气,在朦胧阳光下分外妖娆。

几人停在一株梅树之下,锦鱼仰头看时,就见蜜蜡色的花骨朵上,浮着一层莹白的雪沫子,虽甚是可爱,只可惜一会进了屋,雪水会坏了花儿。因此掏出手绢,轻轻地拂去雪沫。

那庄子石便道:“不如在下来代劳吧。”

锦鱼有些诧异,不过她也有心叫谢庄二人有所表现,当下谢过,拉着钟微与王青云,退到一旁。

就见这庄子石从腰间摘下一只大红织金云纹笔袋,取出了一只毛笔。

这笔笔杆青如翠玉,笔头有姆指大小,雪白柔软。

锦鱼:……果然是个聪明人啊。

她忙叫了一声:“稍等。”

这才上前仔细查看梅枝形态,“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倒也不必把这一树的雪都扫了。

仔细观察片刻后,她才指着其中一枝,道:“请公子试着清清这一枝。”

庄子石便挥笔如泼墨一般,雪粉飘扬,不过片刻将那一枝梅花都清得干干净净。

谢之初笑道:“庄兄好手段。可惜可惜。‘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锦鱼凑近了看时,梅瓣竟是丝毫未损。

她当下大喜谢过。却暂时不剪,只让豆绿在这枝上结了一条红绳作了个记号。

又用同样的法子,再从这一株树上选了两枝。

便又移到下一树上。

那谢初之便道:“卫五娘子插花,世人皆道如文章天成妙手偶得,却原来是‘却忆往年看粉本,

始知名画有工夫。’”

锦鱼不由有些心虚。她其实有些故意拖延时间,好让钟微看清楚这两人。

当下只得笑道:“虽说是‘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说不得一会子,转回来,仍是‘与君著意从头看,初见今年第一枝。’”

谈笑之间,锦鱼倒也没忘了她这样费力的初衷,偷偷看向钟微与王青云两个。

却见王青云嘴角含笑,一副旁观之姿。

而钟微半垂着头,十分沉默。

锦鱼心里不由暗暗一沉。也是,钟微喜欢了王青山那么久,嘴里说放下,可情丝绵绵,哪能真一抽刀就一刀两断呢?

只怕现在就算别人再好,也暂时入不了她的眼吧。

当下便暂时放下撮合他们的心思,一心一意选起花儿来。

最后仍是庄子石出手,拿着花剪十分利落地替她剪了十枝梅花。

庄谢二人将她们送出粉壁外,那谢初之便鞠躬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听说今日拔得头筹的三人才有缘得到卫五娘子赏花。可适才卫五娘子却摘了十枝梅花。若有余梅,若谢某未有幸得中前三,不知可否赐予一枝?”

锦鱼听了,有些为难。

今日以梅为彩头,她刚才强行拉他们两个出来,就已经很惹人议论了。

若是再单独赐梅,怕是叫人看破了她的手脚。

当下婉言道:“公子大才,何需担心此事?不过几枝梅花罢了,哪里敢提一个赐字。若有余梅,自当赠予二位公子,以谢今日扫雪剪梅之助。”

其实扫雪剪梅都是庄公子出力。

庄公子倒是什么话也没说。

锦鱼对庄公子好感倍增。

*

待她们捧着梅花回到繁花堂,却赫然见锦心披着那招摇的银貂裘披风,在众人簇拥下,正下台阶。旁边已经停了一溜的暖轿。

锦鱼压住心中欣喜,转眸看了豆绿一眼。

豆绿得意地皱了皱小蒜头鼻子。

锦鱼不想锦心搅局,之前便叫豆绿出去想个法子,让敬国公府的人来催锦心早点回家。

看来果然成了。

不过走近了,才见除了锦心,还有不少姑娘都已经穿戴整齐,一副也要一起离开的样子。

其中自然少不了顾茹跟柯秀英。

见她们来了,柯秀英头一个大步迎上来,脸上带着怒气道:“天下再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我们顶风冒雪来庆生,结果寿星自己倒消失了半个时辰。这里的主人,也扔下一屋子的客人不顾,只顾得跟才子们公然眉来眼去……”

这话真是既恶毒又放肆。

两处相隔不远,想来她们有派丫头婆子去探过消息了。

锦鱼气得胸口起伏不停,一时却找不出什么好的话来顶回去。

就听有人厉声道:“柯妹妹慎言。第一,我们去了不到三刻钟。第二,你若没读过书,不知道眉来眼去是什么意思,就不要乱用。这不是姑娘家该说的话!”

王青云几句话说得十分义正词严。

锦鱼心中感激。有个会吵架,又肯替你吵架的朋友,可真是太好了。

柯秀英胀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你……什么该说不该说的!你们自己……自己怎么倒……倒做得出!”

倒也算反应不慢。

此时就听有人道:“王姐姐与钟妹妹,我今日有事,要早走一步。不过有句话,想劝劝你们。本来我也不想说,毕竟她虽是庶出,也是姓卫的。可是我若不说,倒叫人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包庇妹妹,眼见着她带坏别人家好好的姑娘,却不知管束!大家听好了,我这个五妹妹,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只有一个姨娘教导,行事从来不知轻重。如今又嫁了个极没规矩的人家。不但前日任由她到宏福寺去,与一众男子比什么插花!今日又由着她,邀遍京城才子来这破园子,搞什么题跋大会!”

锦鱼这时才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双眼像发怒的小猫儿一般眯成一条线,锦心公然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心里的怒气如滚开的水,汩汩开始冒烟。

锦心这是彻底撕破脸,要做个泼妇了。

锦心却也在看她,眼神中透出恶毒,还傲然朝她走了过来。

“四姐姐,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姓卫的么?在家时,爹爹常常教导我们,一家子姐妹自当同气连枝,互相帮衬,你倒好,爹爹的教诲都当了耳旁风!拆了我的台,诋毁了我,离间了我的朋友,对你有什么好处?!”

锦心走得近了。

锦鱼看得更清楚。

小小年纪,锦心眉心已经有一道浅浅的竖纹,眼下也有些青紫。

显得比锦熙都要苍老。

“我是姐姐,你是妹妹。长幼有序。我教导你,天经地义。都是为了你好。省得你日后丢了我们景阳侯府的脸!害得府里的弟弟妹妹们议亲不顺!跪下,我要你向今日到场的姑娘们认错赔罪,求她们原谅你的轻浮无状。”

锦心似乎有备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出去摘花这一阵子,有人给她递了招。

锦鱼气得发抖,也高声道:“四姐姐,孟子曰: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何况你只是我姐姐!你身为我姐姐却如此害我,我从今后便没你这个姐姐!今日这里既是钟姑娘的生辰宴,也是国色天香园的题跋大会,你若不喜,请立刻离开,莫要坏了别人的兴致!”

锦心满脸胀红,嘴角抽搐道:“你还敢不服?好好好……今日我这个做姐姐的,便替父亲母亲教训教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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