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录+番外(69)

作者:望岫息心INTJ


司徒衍片刻后道:“‘卿’字五行属木,恰与‘柔’字吻合。”

众人凝神,心道司徒衍不愧日日泡在大理寺公堂上的人,果然双目如炬,思虑周全,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在大周建立前,华夏连续几千年以父系为纽带,实行一夫一妻多妾制,妻妾众多的男子往往子女众多,若都采用相同的偏旁怕是凑不过来,因此常采用同属性的字代替。

虽然这种用法如今已很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云澜袖摆下的手收紧了一寸,心跳如鼓。

云卿却面色如常,只是淡淡道:“司徒大人果真明察秋毫,可若这么说,在下岂不是成了庶子,不对,可母亲没有侧室啊,为何要如此取名?”

“是啊是啊。”席间传来窃窃私语声。

在曾经父系社会,有不少世家给嫡子女选用“金”“木”“水”“火”“土”为偏旁取名,庶子女选用同属性的字做配。

“柔”从“木”,而“卿”属“木”,这不明摆着说乐渊伯爵非静安侯爵嫡出吗。

司徒衍沉默,云卿见她脸色不好,淡淡道:“其实在下从前不叫这个名字,而是‘清水’的清。”

“清”和“澜”皆从“水”,自然无疑义了。

太尉宇文宴心生好奇,问道:“可乐渊大人为何要改名?”

云卿躬身道:“太尉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儿时常犯梦魇之症,仿佛被鬼上身了一般。后来母亲去找城外的道士,那道士说在下‘五行缺木’,可长帝君却五行旺‘木’,无法从‘木’取名。可这名字已经叫习惯了,不想改变读音,于是母亲思索再三,才将‘清’改成了同音属木的‘卿’字。”

“八字不同?”司徒衍发现疑点,“既然是双生子,又为何会不同八字?”

云卿皱了皱眉道:“司徒大人,这您有所不知。当时母亲生产的时候,因为有两个,虽然有仙障护体,可生产仍旧很困难。在下和长帝君虽同出一胎,可那是相差了十几个时辰的,而且好巧不巧,恰好一个在皋月的廿九日,也就是‘晦日’,而一个出生荷月的‘朔日’,那这八字可不相差十万八千里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

司徒衍将匿名信上所有的内容皆详细盘问了一番,关于苏砚的去向,双生子为何模样不同,都被云卿有理有据地回答以及云澜适时地应和化解了。

“陛下,依臣看,这匿名信应是栽赃,长帝君与乐渊伯爵的确是亲兄弟。”司徒衍躬身行礼道。

“既如此,那众爱卿的疑虑尽可消了吧。”昭宁帝道。

“等等。”一年轻的女声响起,薛灵沄手持象牙笏,于队列末尾出列殿外,走上前禀报道,“陛下,这匿名信的内容昨日朝堂之上司徒大人已公开宣读,无法排除长帝君与乐渊大人串供的可能。”

底下一片哗然,方才被说服的老臣们又纷纷面露疑虑之色,打量着云卿和云澜。

夏如茵也手持笏板,上前道:“陛下,薛郎中说得有理。”

昭宁帝神色无波:“那依薛爱卿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

薛灵沄突然跪下,叩首道:“臣恳请陛下下令,命长帝君殿下与乐渊伯爵滴血验亲。”

殿中一片肃静,昭宁帝仍平静得看不出任何情绪,昭元的脸色霎时惨白,哀求地看向昭宁帝。

云卿仍是一副恭敬又带着闲散的模样,云澜垂眸不语,群臣低头沉思,皆默默无言。

母系则以血缘为纽带,只要拥有同一个母亲,并且一直生女儿,那不论相隔多少代,后代的血液都能融合。

并且拥有同一母亲的同性别家族成员,还能够相互借血而不发生排斥反应。

滴血验亲是最直接也最无疑虑的方法,但并不是随便划开道口子就可以的,必须得是心头血,取心头血对身体的伤害尤其大。

朝中无人敢冒着得罪纪氏全族的风险,让当今族长的两个嫡出的儿子取心头血,这薛灵沄不过一五品的户部郎中,上朝刚刚够上进入正殿的资格,今日竟敢当着群臣的面让当今的长帝君取心头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陛下,不可呀。”昭元颤颤巍巍道。

“长帝姬殿下,这取心头虽伤身,可只需一滴便可换长帝君的清白,宫中医术高超者甚多,调养血气不过是几个月的工夫。”薛灵沄道。

良久的静默后,耳边传来青年爽朗的笑声。

只见云卿迈步到薛灵沄面前,打量了她一瞬后,对着昭宁帝躬身行礼道:“薛大人说得有理,臣恳请陛下允准。”

昭元向着他投去惊愕的目光,云卿唇角微微一勾,满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臣也恳请陛下让臣与兄长滴血验亲。”云澜敛衽道。

昭宁帝沉思片刻后道:“来人,带长帝君和乐渊伯爵带去后殿取血。”

“臣遵旨。”

一女官上前,对二人欠身行礼:“殿下,大人,请随臣来。”

“等等。”薛灵沄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席卷大殿。

“薛爱卿,还有何异议。”昭宁帝的神色虽一如往常,声音中却含了冷意。

“陛下,臣奏请在这大殿上取血。”薛灵沄道。

“薛爱卿这是不信任孤?”昭宁帝道。

这宣政殿的内官都是昭宁帝的心腹之人,却被薛灵沄公开质疑,殿中重臣皆颔首危立,就连一向怼天怼地怼皇上的夏如茵此刻都噤了声。

“臣不敢,臣只是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前殿与后殿相距甚远,这血取出后半盏茶的工夫便会失效,若是测出来没结果,怕是要再取第二次,让殿下与大人多受一份罪。”薛灵沄道。

好你个薛灵沄。

云卿面带笑意,眼神却冷得像块冰:“陛下,臣不介意在这殿上取血,只是这心头血需要从心俞穴取,免不了宽衣解带的……”

昭宁帝有些为难,这殿中除了几个在京的武将是男子外,其余都是女官,让堂堂大周长帝君和四品伯爵在这大殿上脱衣服像什么样子。

“大人不必担心,下官府中有一名医,擅长针灸,隔着衣服也能准确判断穴位的位置。只需要在心俞穴的位置,将衣物划开一寸,便可取血。”薛灵沄道。

“薛大人想得真是周到,在下佩服。”云卿阴阳道,转而他朝着昭宁帝躬了躬身,“那既如此,还要劳烦陛下传口谕请那名医跑一趟了。”

第57章 真相隐(下)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大殿之外走来一男子,年纪在二十五上下,眉目清秀,气质温润。

“草民善沅参见陛下,殿下。”男子下跪叩首道。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云卿眼睛都直了,片刻后神色方恢复如常。

殿中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这名医来之前,众人都以为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现在发现竟是个仪表堂堂,丰神俊朗的美男子,惊叹的同时又带了几分不信任。

昭宁帝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子,面上带着微不可察的质疑道:“你就是薛爱卿口中的名医?”

“正是草民。”善沅颔首道。

“孤要你隔着衣服准确找到长帝君和乐渊伯爵的心俞穴并取血,可能做到?”昭宁帝问。

“请陛下放心。”善沅道。

两滴血就像两朵绽放的玫瑰,在清水中渐渐融合。

昭元紧绷的身子瞬间松了松。

“众爱卿都看到了没,长帝君与乐渊伯爵的确为双生子。”昭宁帝道。

“陛下,臣还有疑虑。”薛灵沄道。

“血都验了,薛爱卿还有何问题?”昭宁帝淡淡道。

“这血相融只能证明长帝君殿下与乐渊大人是亲兄弟,但并不能证明是静安侯爵的血脉。”薛灵沄道。

昭宁帝神色流露出一丝不悦。

云卿嘴角微微抽动,目光冰冰凉地落到薛灵沄身上,腹诽这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冷嗤了声道:“薛大人,依照您的意思,是还想让在下与母亲验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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