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录+番外(4)

作者:望岫息心INTJ


一女子从屏风处缓缓走出,细眉杏眼,面容清丽,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她端然坐下,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快去准备吧,再添双碗筷,今日本小姐请客。”

云卿见了来人,心感意外,眼中却是掩藏不住的惊喜:“垚姐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预感你来,特地等你的。”她放下半遮面的团扇,对着云卿打趣道。

“姐姐可真会忽悠人,依我看,你分明是等司徒家那位吧。”云卿和昔垚自小相熟,她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云卿的。

“别提了,等了大半日也没见个人影。”昔垚无奈道,“兴许他早已移情别恋,看上了别家女子,才要同我退婚的吧。”

当今大理寺左少卿司徒衍的与纳兰清河一年前曾定下过一桩亲事,约定期满,女未婚,男未嫁。则纳兰清河将下三媒六聘娶司徒衍幼子司徒楠为二女儿纳兰昔垚的姑爷。

纳兰昔垚与司徒楠两情相悦,本是佳话一桩。昨日,纳兰清河一行至司徒衍府中提亲时,那司徒衍却面有难色,说是要取消这桩亲事。

司徒楠始终未露面,倒是他的贴身侍从在纳兰清河一行离去之时,乘机传讯给纳兰昔垚:明日午时凌烟阁。

昔垚本满怀期待,甚至做好了带着司徒楠私奔的打算,在此等了一下午。从日上中天到暮景残光,身旁的宾客已换了三批,却不见司徒楠半个人影,昔垚的满心欢喜化为了无边的失望,本已打算离去,恰闻云卿的声音,走几步又折返了回来。

“凭什么呀!他司徒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戏弄姐姐,看我不杀进司徒府搓搓那小子的棱角。”云卿了解了前因后果,怒上心头,猛地合上了扇子,霍地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要讨公道的架势。

“公子,不可呀,那可是司徒府,要是惹怒了少卿大人,对家主和您都不利呀!”苏砚忙放下鸭脖,手都没来得及擦,就去抓云卿的袖摆。

昔垚见他这般模样,也连忙阻止道:“罢了罢了,世上男人那么多,又不缺他司徒楠一个。以本姑娘的条件,有的是贵族子弟想嫁进来,我只不过是心中窝火,同你抱怨两句,若真闹大了,怕是后患无穷。”

云卿这才气消了点,不忿道:“没想到这司徒楠长得人模人样的,道德竟如此败坏。”

云卿想起他第一次见到司徒楠的情景。

一年前的畅月,正值天寒地冻。

昔垚以信相邀,说自己有了心仪之人,特让他与长孙钰于纳兰府一聚。

云卿顿时心生好奇,一晚上没能入眠,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男子究竟为何方神圣,竟能让眼高于顶的纳兰昔垚一见倾心。

次日,当他和长孙钰赶到纳兰府时,方绕过庭院的转角,便远远瞧见一如玉的身影静静伫立于塘边。

待到走近些,那少年恰好转过身,文雅俊秀的眉目,白玉无瑕的肌肤,看得他微微发怔,尤其是那琥珀色的双瞳,凡是见过的人,必过目难忘。

那少年与他目光相触的一瞬,同样有了须臾的凝滞,后微微向他行了一揖道:“见过长孙二小姐,纪大公子,在下司徒楠。”

苏砚也在一旁应和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昔垚不想再提这事儿,岔开话题道:“云儿啊,你这衣服上的油渍……”

云卿本就有洁症,方才怒意上头没注意,现在被昔垚一提醒才发觉苏砚在他袖摆上留下的一对油腻腻的爪印,忽觉浑身不自在,便提前离席,沐浴更衣去了,剩下昔垚与苏砚面面相觑。

“垚姐姐,你怎么不吃呢,这红烧鲫鱼最美味了。”苏砚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味,陶醉其中。

“真羡慕你,只顾着吃就行了,不像我,家中一堆账,心里也一堆账。”昔垚叹息道。

“有公子在,我什么都不用操心。”苏砚对当前的生活感到万分满意,“就算偶尔会被家主责罚,但有公子护着我。”苏砚献宝似的伸出两只被包扎得只露出手指头的手,“公子亲自帮我包扎的,已经不怎么疼了。”

“可是你想过吗?没有云儿你该怎么过,他若是成亲了呢?”昔垚面露忧色,语重心长道。

“那我就跟着他陪嫁呗,反正我一辈子跟着公子,哪都不去。”苏砚完全没当回事,专注啃鸭脖。

昔垚不禁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也好,你本就是个孑然一身的人。”

她心中郁结,几乎没怎么动筷,苏砚将一桌佳肴消灭得差不多后,云卿仍未归。

“听说这芙蓉园今晚有擂台比试,姐姐可想去看。”苏砚问道。

“不想。”昔垚撇撇嘴,她本已心情不佳,对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更是不感兴趣。

从前有不少贵族公子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刻意跑到她面前舞刀弄枪,若换成有些的姑娘,哪怕不芳心暗许,也忍不住发自内心地赞叹几句。

可昔垚恰恰相反,总是明面上说着溢美之词,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可是今晚比的是柔术,来的全是高手,可遇不可求的。”苏砚道。

“柔术?”昔垚曾听闻一江湖上有种术法,修炼者身体极其柔软,可以任意折叠,甚至能缩进酒坛大小的木箱之中,而且修习者大多为女子。

“我听公子说,这江湖三大教派中的离尘教,以柔术闻名天下,皇家暗卫中就有不少曾师从离尘教的,今日的擂主,不出意外,也属离尘教弟子莫属了。”苏砚道。

听了这话,昔垚兴趣顿生:“还有多久开始?”

“好像是戌时。”说着他看了看一旁的沙漏道,“还有半个时辰。”

云卿回府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匆匆折返回去。

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长安街上人流涌动,最密集处几乎是后背贴着前胸,脚跟顶着脚尖,手臂撞着手肘。他提着一口气挤过了最难行的一段路,才敢放肆呼吸。

走出了一段路后,双手不经意拂过腰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这才意识过来少了枚挂坠。

回去找?未必找得到,而且不想再被挤一次了。

不去找?被纪婠发现挂坠丢了怕是要挨骂。

两种思绪在脑海中打架、纠结。身后幽幽传来询问声:“公子,这是您的挂坠吗?”

转身、凝视、张望,一无所获,正当他以为自己幻听,欲转身离开时,声音再度响起,同时伴随着来自衣袍下摆的浅浅拉扯感,云卿的目光一路向下,停在了一小乞丐身上。

“公子,这是您的挂坠吗?”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两只手勉强算得上干净。

云卿蹲下身,接过挂坠,别回腰间,舒了一口气。片刻后,他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那小乞丐手里:“多谢你了。”

小乞丐原本只是出于好意替他拾了挂坠,没想过能得到什么,一声“多谢”,一锭银子,破布脏衣的少年呆愣愣地跪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好久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夜市摊头,一抹青灰从人群中缓步而出,淡入他的视野。

“萧贤弟,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俊朗清瘦的男子展露笑颜,沐在仲春的徐徐晚风中。

“千逸兄?”此时遇见他,是云卿意料之外的,“真巧。”

“萧贤弟也喜欢逛夜市?”千逸随口问道。

云卿的父族是临安萧氏,因此在外常用化名“萧云”。

“这夜市总能挖到些寻常铺子挖不到的宝,也算是一种惊喜。”云卿与千逸并排走着。

“在下第一次逛夜市,择日不如撞日,不知萧贤弟可有这个闲情陪在下挖宝?”千逸邀约道。

云卿本想答应,但想到昔垚和苏砚还在等他,只能婉拒:“真是不巧,今日已有约。”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失望:“既如此,那便算了吧!”轻轻的叹息声在耳边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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