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录+番外(131)

作者:望岫息心INTJ


“傻瓜,这样貌不过是用来承载魂魄的皮囊,不论是美是丑,是人是物,该是谁,仍旧是谁。我不要你记住我的样子,我要你记住我就好了……”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死亡,只要时间足够长,那就有必定重逢的可能。”一块半月形的玉佩滑入云卿的掌心,“云儿,是我先认出你的,下一世,你拿着这个来找我可好?”

青年抿着唇点点头,泪已化作了一场小雨。

慕容璟的脸色开始变得坨红,返照的回光给她最后一丝力气。她伸手拔下发簪,颤抖地举起来,抵在他的脸颊,气若游丝道:“可我的云儿那么好看,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握着簪子的手微微收紧,尖利的簪头刺入莹白的皮肤中,渗出密密的血滴。

在往下刺的过程中,不知是真是无力还是刻意控制,力度越来越浅,最终轻轻带过皮肤,但闻金簪落地的清脆响声后,慕容璟脸上的坨红尽数散去,被苍白所取代,屏息半晌后缓缓吐出了最后一句话:“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我还是没忍心下手……”

云卿就这样抱着慕容璟,石化在原地,从日上中天到暝色四合,从余霞成绮到星河初现,一动未动。

子时四刻,月上中天,银泻落了满地,芍药开得正盛,和风带过,荡漾起片片芬芳。

当慕容琛带着宫中女官来到院中的时候,云卿正靠坐于亭中躺椅,用双臂圈着慕容璟,两人依偎而坐。

脸颊上的血流了半边,顺着脖颈往下,滴落在衣衫白色的地方,虽早已干涸,可向下蔓延的痕迹,总让人觉得还在流动。

慕容琛走上前,悄无声息地触了一下慕容璟,脸上的泪痕刚干,又瞬间多了几道新鲜的:“二姐……”

云卿仍是像个傀儡般木僵在原地,放空地看着远处,硕大的双眸仿佛两个黑洞,看不到丝丝光泽,只余满目的晦暗。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琛才止住哭声,生怕他碎了一样,极其轻声地说道:“云哥哥,二姐已经不在了……”

云卿仍是毫无反应,慕容琛又道:“云哥哥,陛下打算将二姐葬入昭陵,宫里的人已经来了,你松松手好不好……”

云卿还是没有反应。

两位女官上前,试图掰开云卿圈着慕容璟的双臂,云卿就如同被烙铁烫了般,猛然惊觉。

用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力气推开那两名女官,将慕容璟抓得紧紧的,嘴里念念有词:“阿璟睡着了,你们别吵她……”

人死内力散,臂弯中的身子冰冷到彻骨,他脱下外衫,试图将她裹住:“阿璟,你冷不冷,我给你去取暖炉好不好……”

“云哥哥,我二姐已经死了。”慕容琛上前,试图阻止他发疯。

云卿不解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怒意:“阿琛,你又胡说八道了,有你这么咒你姐姐的吗,她只是睡着了。”

一众人想要从他手中夺过慕容璟,却又怕伤了他,只能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千悦看不过去,跑上一掌将他打得浑身酥软疼痛,没力气再挣扎,女官才将慕容璟从他臂弯中捞出来。

“云哥哥,你清醒点。”千悦边哭边冲着她吼道。

慕容琛抱着云卿,将本就不丰沛的内力送到他的经脉里,缓解了那一掌的疼痛:“姑奶奶啊,你下手可真重,我可不想没了姐姐又没了姐夫,你就不能轻点吗……”

千悦那一掌虽用了内力,却是对着右肩打的,虽疼却没有生命危险。

她就地坐下,顾不得周围有人,像第一次见到慕容琛那般放声大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一些让人不明所以的话:“阿姊……阿姊……你怎么就不要我了……”

不会武功的人才接受内力注入后便会强行昏睡过去,云卿靠着慕容琛,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慕容琛只当是千悦因为慕容璟的死想起高渐漓那个早逝的大女儿,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他们哭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高千忆。

慕容璟。

……

万般诸像,皆是此人。

那夜。

城外的老妪坐在树下,望着远方,幻化成一个头戴花冠的美丽女子,消失于暮色之中。

算命的老道士将红线缠好,收于掌中,童子在一旁问道:“师尊,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老道士摸摸胡须,看向远山重重,落下两个字:“虞渊。”

【正文完】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本文还有七章番外,无缝衔接更新,还是老时间哦。另外,本文在三轮修文过程中发现不少小错误,一些比较重要的已经标注在作话和评论区了,后续还会补充,大家阅读的时候尽量打开这两个看哈。我写文没有大纲,纯靠灵感,都是先写一堆零碎片段然后再重新串联整理,补充,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不会边写边更,而是全文存稿修文后再发。一轮修文修情节bug,二轮修文润色语句,三轮修文才修错别字,因为第三轮修文格外慢,所以首发平台就直接发了没有修过错别字的版本,后面几本书也会直接发二轮修文后的版本,每本都会提前开预收,并标明开坑时间,长篇的话就是日更+双更,短篇的话就是日更。关于坑品这点,大家可以放心,就算我哪天没时间不写了,那也是写完之前的但不继续开坑了,一旦开坑肯定会日更到完结的,不会出现写一半消失的情况。

第108章 云山万重(番外)

昭宁八年,凌烟阁。

戴着斗篷面纱的青衣男子牵着黄发垂髫的小女孩进了店,随口吩咐了伙计几声,挑了个包间等待美味佳肴的呈上。

一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姗姗来迟,手中提着两坛子酒,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些许侠义,颇有英姿飒爽之态。

“姐姐,要抱抱。”女孩坐到那少女身边,拉着她的袖摆撒娇道。

少女单手抱起她,放到自己腿上,又看了看对面的青年,不禁道:“怎么?要出来的是你,闷闷不乐的也是你……”

青年心中不豫,瞥了她一眼,自顾自拔开酒坛盖子,斟了一碗,一饮而尽,不再多言。

女孩察觉到了青年周身萦绕的郁结之气,怯怯地缩进了少女的怀里。

自从她有记忆开始,青年的情绪就极度不稳定。

当然,这种不稳定不是喜怒无常的不稳定,而是一种表面极其平淡,内心却波涛汹涌的不稳定。

女孩是有点害怕他的,但这种害怕不是畏惧,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胆怯。

青年总是在某个瞬间因为某个细节陷入无状的落寞中,随后极力压制着悲伤的袭来,皮笑肉不笑地佯装无事。

比如去岁的某一天,她进了趟城,见城里的姑娘都爱绘花钿,回来便缠着少女,非要她帮忙在眉间绘一五瓣桃花。

待女孩兴高采烈地去找青年的时候,青年的反应却着实让她吓了一跳。

“义父,这花好看吗?师父姐姐帮我画的。”

青年正坐在院中,盯着远处发呆,此刻却微微一怔,眼中雾气翻涌,仿佛被人抽了魂一般,僵了片刻。

他随后伸手用帕子轻轻擦去女孩眉间的花钿,魂不守舍道:“朝曦,这在脸上涂涂画画的,对皮肤不好,日后还是别画了……”

说完,青年悄无声息地起了身,拖着步子进了屋,背身将房门关上。

女孩站在原地,愣了良久后哭了起来。

后来,她那师父姐姐告诉他,那青年许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想到了她那素未谋面的义母。

在青年的印象里,那个人总爱在眉间绘一朵五瓣桃花。

他本以为是她爱美,喜打扮,可后来才知道,她曾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被刺中了眉心,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为了不暴露身份,不得不以绘以花钿掩盖。

“可你为什么只绘桃花呢?”

“因为只有五瓣桃花才能正好盖住这痕迹,多一瓣少一瓣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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