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61)
作者:蚕丝如故
夫妻二人嘴上互相刻薄,却是关心彼此的。
何东到的时候,有一丝尴尬。
“是我来的不巧。”
胡夫人忙站起身,不自在的笑笑:“巧得很,他正闲得慌,何官人与他说说话,我去准备晚膳,到时候留下来用饭。”
胡军巡尴尬笑笑:“这蠢婆娘,一天天的净给我挑事儿。”
何东也尴尬笑笑,上前来扶他,关心他的伤势。
“看过大夫,并无大碍,但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说着又感慨起:“可惜让那些人跑了,一个活口都没逮住,想查也查不出东西来。”
巡逻的军队去的也算早,好不容易灭了火,抢救出一些财物,却没有找到有价值的证据。
老胡又伤了身体,这事儿寇推官就不让他参与后续调查。
何东看看门口,确定无人偷听,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
“哥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胡军巡拿过书翻开一看,忍不住嘿嘿一笑,表情都略微猥琐。
“老弟,果然还得你惦记哥哥。”
只见书册上写着几个字,避火图。
别说,这画的还真挺入木三分。
何东知道他误会,打断他猥琐的笑容。
将书翻到后面,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来,递到胡军巡眼前。“别瞎想,你看看这东西。”
胡军巡展开一看,发现是曲家当铺的当票。
“你给我看这东西作甚?”
“哥哥仔细看,这档票是属于谁的?”
胡军巡仔细看看落款,签字画押的人,分明是蒲君。
“你从哪儿得到这张票?”
胡军巡还没有意识到这东西有什么价值,何东指着避火图道:“自然是从蒲君的私宅里搜出来的。”
胡军巡闻言忍不住眯眼看了看他,拍拍他的肩膀,“没想到情急之下,老弟你还能抢这么一本书出来。”
那么多有价值的东西不去抢救,去抢个避火图,任谁听见这事儿,都要觉得何东是色中恶鬼。
何东只觉得冤枉,哭笑不得:“哥哥莫要打趣我,当时火大,我本是瞧见书架上几本书籍,是名贵的古籍,便想着抢回来,能留一本是一本。”
他一个读书人看到有价值的古籍,能不眼馋吗?
谁知道里面会夹杂这么一卷必火图,他之前还以为是蒲君的个人小癖好,只是随意翻了翻,谁知就从避火图里翻出这么一张当票。
当票上显示不久前在曲家当了一只宝匣,里面有什么东西没有写。
但蒲君宅子里随便一个东西卖出去,都是几十上百贯钱,何至于要去当一个几十贯的宝匣,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宝匣里头藏着东西。
胡军巡反应过来,略微激动。
“那咱们赶紧去将东西找出来。”
谁知何东却拦住他,“哥哥莫着急,这可是曲家当铺的当票。”
听他提点,老胡愣了一下。
是了,他怎么忘了,曲家当铺跟其他的当铺略有不同。
曲家当铺暗地里会接一些替人储存物件的活计,表面上看是别人来当东西,实际上是别人将东西寄存在曲家当铺,要付钱给当铺的。
曲家当铺背景深,能摆平黑白两道,所以能把东西寄存在那,是十分保险的。
但也正因如此,想要拿回曲家当铺寄存的东西,必须满足两个要求。
第一个要有当票,第二要有主人家的信物。
当票他们是有了,可是信物是什么呢?
“弟弟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当铺能给出什么信物,所以要劳烦哥哥了。哥哥在街面上巡逻,见识的人多,知道的消息也多,或许能知道这信物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就算找不出来,总也能仿制的出来吧。”
胡军巡却苦笑着摇摇头:“这怕是有些为难,为了防止有人复刻信物,曲家当铺的信物,都是根据典当人自己决定的,而当铺有单独的记载,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除了本人,就是掌柜的能知晓。可掌柜的也要见到信物,再去比对确认。”
不仅如此,为了防止有人冒充,只有一次比对的机会,一旦掌柜的发现东西不对,那东西便难以取出。
第七十八章 存私心互相利用,错判断差遣离开
“信物?”白墨存听焦大夫说明情况,一时间颇感意外。
“这个蒲君,倒是留了一手。”
“咱们眼下怎么办,这东西着实难以入手。”对普通百姓来说,要撬开曲家当铺的门,可不是一件小事。
白墨存却很淡定:“我们何必费那个劲儿,把消息放出去,该着急的另有其人。”
焦大夫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后欣喜道:“对啊,蒲君惨死,这事儿更着急的应该是陆纯直才是。这老东西厉害,动静闹的这么大,至今不见他露面,朱长岁想见他都没机会。”
种种迹象都表明,背后最大的凶手,就是陆纯直。可兵部尚书位高权重,他们不过是贩夫走卒,平日里见官都勉强,如何能将那人拉下马?
白墨存让焦大夫莫要着急,水已经上锅了,等柴火足够旺,早晚要翻腾起来。
何东查了一日没有结果,疲倦的回到家中,不想家门外早就有人等着他。
朱火笑盈盈请他,何东正好肚子饿了,便跟着他进了附近一家食肆。
食肆的尽头坐着朱长岁,正优雅的品茶。何东走过去坐下,自顾自倒上一碗粗茶,一饮而尽。“朱少卿真是贵人踏贱地,怎还来这小地方吃饭。”
朱长岁看一眼朱火,朱火去见掌柜的,不一会儿伙计便上了几道菜。
新鲜的羊肉汤,上来就让人流口水。何东饿的厉害,也不客气,拿着汤勺便给自己舀汤。
汤里的羊肉被他捞起来不少,全进自己碗里了。
他喝得满足,朱长岁不过浅尝一口,见他喝的差不多,才笑问:“何兄去蒲君是私宅,查到什么东西不曾?”
何东顿了一下,抬头笑了笑:“朱少卿如今在开封衙门办差,知道的不应该比我多?我那天不仅没查到东西,还差点丢了命。”
他大大方方卖惨,形容自己如何死里逃生。朱长岁任由他演戏,等他说的口干舌燥,才抛出一句:“如果动手的人是陆纯直,当晚一个活口都不会有。”
何东闻言收起戏谑的模样,坐姿都端正稍许。“不是他还能是谁?”
不是陆纯直,还能是谁?
何东有理由怀疑,真是朱家人为了自保,给陆纯直的推脱。
朱长岁笑:“我没说此事与陆纯直无关,我只是说,这不像陆纯直的行事风格。”
陆纯直这人,心思慎密,当年能布那样的局,让白家永无翻身之日。如今又如何会做这种斩草不除根,处处留把柄的事。
朱长岁研究过这次事件,更像是一群匆忙上马的蠢货,急于掩饰什么,才手脚慌乱行事,留下不少漏洞。
可惜寇推官如今把持私宅,杜绝他的靠近。
朱长岁便只能来寻何东,他十分清楚,何东此人必然知道了什么,不然最近怎么不去私宅探听消息。
何东盯着桌上的菜,有点如鲠在喉。果然是鸿门宴,吃与不吃都让人憋屈。
“朱少卿本事高强,想知道什么,大可自己去查,老为难我一个小人物做什么?”
朱长岁:“何兄误会,弟弟我不是来为难你,而是来与你做交易的。”
“交易?”何东满眼怀疑,小心戒备。“什么交易?”
“蒲君临死前留下遗言,说张博梁手里还有一本账册,这账册如今在何处,无人知晓。可你瞧,蒲君大约被陆纯直害死,他死前留下这句话,说明这东西,能要了陆纯直的命。”
何东脑子里闪过种种画面,忽然意识到,账册就在蒲君当掉的宝匣里。
若真是如此,那他要是先拿到东西,不就是......大功一件?
他眼里闪过的光芒,没有躲过朱长岁的眼睛,朱长岁仿佛高明的猎人,静静等着猎物跳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