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59)
作者:蚕丝如故
千挑万选一个黄道吉日下葬,朱长岁去张家的时候,张家人刚安葬了张博梁回来。
听见他登门拜访,张夫人麻衣都没脱。
“不知朱少卿来访,所谓何事?”
朱少卿谢过她的茶,询问起张博梁身前遗物来。
张夫人叹气:“不怕你笑话,那死鬼重要的东西从不放在家中,有钱都给外面的女人花用了。如今惨死,还要我掏嫁妆银子给他下葬。他留在家里的东西,只有一些破衣衫,没有值钱的物件。”
这是担心朱长岁来占便宜?朱火都听笑了,张氏为何这样想?
第七十五章 蛛丝马迹现真身,绝不放弃有私宅
朱长岁沉吟稍许,将蒲君的事告知于张夫人。
张夫人的眼神有所闪躲,朱长岁观察入微,心里顿时产生怀疑。
他也没有着急催问张氏,说要什么账册。而是不慌不忙告诉她:“你家官人因为此事丢命,如今蒲君也死了,偏他死前留下这句话,开封府衙门不是密不透风的地方。若是让背后凶手知道这件事,我想他们定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毕竟张博梁死后他的所有遗产,于情于理,都应该在张家人手中。
张夫人气急了,“这个王八羔子,活着的时候不让老娘好过,成日不着家,只累得老娘辛苦养大几个孩子,如今死了还给老娘留这样的烂摊子。”
张夫人不怕这些人趁着人死来占便宜,却害怕几个孩子遭遇无妄之灾。朱长岁淡定喝茶,任由张夫人坐在椅子上思量。
屋外的下人在收拾家中杂物,刚刚做过法事,地上甚至还残留着纸钱。
良久,张夫人咬牙道:“你说的什么账册,我当真没见过,但是有个人在那死鬼还在的时候,来家里说过账册的事。”
“谁?”
张夫人回忆那天,张博梁难得回家一趟,张夫人不待见他,连身都懒得起,只在屋里躺着。
恰在此时,屋外来了一位客人,说要拜访张博梁。
张夫人原本也没有好奇,只是肚子饿了,起身去厨房,路过门口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我也不知那人是谁,只听那死鬼叫他白老弟,哦,对了,那人是个瞎子。”
张夫人的话让朱长岁顿了一下,朱火心里也生出疑惑来。他紧张看着自家官人,却见他家官人比他还着急。
又追问一句,“确定那人姓白,是个瞎子?”
张夫人十分肯定,“我匆匆见他一眼,当真是个俊俏的郎君,只可惜眼瞎了看不见,陪他一块来的,还有一个仆人,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我仿佛听见那姓白的男子叫他什么叔。”
过去那么久,确实不记得具体叫什么了。
朱长岁并没有立刻相信她的话,只是淡淡感激,言说若是想起其他线索,可以到大理寺去寻他。
想了想,还是让朱火把私宅的地址告知张夫人,让她去这个地址找人。
可张夫人早已打定主意赶紧搬家,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该死的王八羔子,真是死了也不让她安生,就不应该花那么多银子给他做法事,让他烂在义庄里,无人收敛,死无葬身之地才好。
出了张家,朱火就迫不及待询问:“官人,那姓白的可是有嫌疑,怎么哪哪儿都有他。”
朱长岁反问他:“你有证据吗?”
一句话将朱火问住,是,他能有什么证据,张夫人的话含糊不清,不过提起账册两个字而已。
若是拿此冲到白家去质问,姓白的回他一句,是庄子上的账册,他又能如何?
朱火觉得这事儿绝不会这样简单,这个姓白的必然有嫌疑。
但他同时又想不明白,一个瞎子在这其中又能起什么作用,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莫非,是为了报复他家官人?
朱火对当年白家没落的事十分好奇,朱长岁却没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
朱长岁骑着马儿走出去一段路,忽然又停下来,对朱火道:“你让人散消息出去,就说陈姑在牢狱之中关的久了,没人照料,身体不大好。”
朱火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散播这样的消息,朱长岁还是不肯解释,朱火只能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办差。
另一头,何东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发现姓蒲的有一处私宅,只是他才刚刚打探出消息,还来不及做什么,就发现有人在私宅周围鬼鬼祟祟盯着。
好巧不巧,其中有个人何东恰好认识,这是瓷器店一个跑腿的伙计。
何东觉得这事儿有猫腻,立刻跑去告诉胡军巡。
胡军巡再次惊叹于他的本事,“你是如何找到他的这处私宅的?又如何确定那就是蒲君的私宅?”
何东嗤笑一声,略带傲娇:“哥哥小瞧弟弟不是,弟弟虽不是斥候出身,可从前没钱的时候,也给人干过跑腿的伙计。跑腿的日子让弟弟我明白一个道理,上到勋贵人家,下到贩夫走卒,只要有点钱财,都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
何东在兵部这许久,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是翻阅蒲君个人档案这一点,还是做得到的。
他发现蒲君的家人不在开封,名下也无私产。
可蒲君花销不小,天厩坊的人都知道,蒲君出手大方,请人吃饭都是几贯钱的席面,曾经还在百珍楼宴请旁人,出手就是上百贯钱。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开封没有私产?
何东旁敲侧击,询问蒲君最爱去何处,下衙后经常去哪些地方,从路边的小贩,到店铺的掌柜,一路找过去,还真就发现了蒲君的私宅。
胡军巡惊叹:“何老弟这份本事,不去大理寺可惜了。”
这持之以恒,不达目的不放弃的精神,难怪白墨存要选中他。有这样的人在,朱家想脱身都难。
何东暗自欢喜,继续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地方是找到了,可也不是他想进去就能进去的。胡军巡却不同,他的身份调查这件事,简直不要太简单。
胡军巡当即带了人去,只是却没有贸然闯进去。
他也注意到暗中盯着私宅的人,想了想,让手下的人按兵不动,一直等到深夜。
天黑之后,宅子里的灯亮了又很快熄灭,没一会儿,那些盯着宅子的人便翻墙而入。
屋子里没有传来声响,何东有些着急,“怎么还不进去?”
胡军巡让他等了等,吩咐手下的人前后包抄。他手下有个厉害的,轻松翻墙进去之后,三两下就将里面的锁给撬开。
胡军巡跟何东等人,也不用费心翻墙,大步走到宅子里去。
这里面静悄悄的,何东一个文人,都觉得安静的诡异。
胡军巡竖着耳朵听了听,指了指右边厢房。几个差役轻手轻脚摸过去,正要破门而入,便听见窗户破开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窗户逃出,慌忙往后院去。
第七十六章 毁证据不择手段,为救人身受重伤
何东听见打架的声音,腿就已经在发抖,他可不是能打架的人。
胡军巡让他先躲起来,提着刀就去收拾那几个毛贼。
胡军巡不愧是战场上下来的人,手里见过真章。那几个小贼,压根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带的一帮差役,都是训练有素的。
没多长的功夫,那三个小贼就全部被他逮住。胡军巡这才得空往屋子里去,只见屋子里有个年迈的仆人,满头是血晕倒在地。
他探了探鼻息,发现这人还有气息,立刻让人去请大夫。
说完又撕扯老仆身上一片布料,给老头包扎止血。又命人照看老仆,安顿好一切,才点燃屋里其他蜡烛,查看宅子里的情形。
何东这才紧张跟进来,瞧见屋里的摆设,忍不住道:“瞧瞧这瓷器,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可都在那家瓷器铺里见过。”
如此说来,蒲君背后的人不用多说,只怕就是陆纯直。何东略微激动,可激动过后又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