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50)
作者:蚕丝如故
这样的证据摆在眼前,寇推官却没有证据有力反驳,朱长安不就被放出来?
“不应该啊,朱长安犯罪潜逃,全开封都看见了,若是无罪,他跑什么?”
胡军巡嗤笑出声,眼泪都笑出来。“他翻供了,他说自己不是犯罪潜逃,而是拿了家里的银子赌博,怕家里发现,所以才想逃出去避避风头。”
他们终究低估了这些人的势力,他们将证据做的完整。不仅真的有赌场能证明,朱长安欠下赌债。甚至元宵那晚,都有人能证明,朱长安在酒楼喝酒,根本没去过寇娘子遇害的地方。
焦大夫久久不语,这便是权力的力量么?
他们费尽心机去做的事,那些人轻松就摆平了。焦大夫自嘲,果然是蜉蝣撼树么?
“那张博梁的死呢,也结案了?”
就算胡军巡点头,焦大夫也不感到意外。
“结案了,连葛账房的事儿也结案了。”既然要埋葬朱长安的罪过,那张博梁的事儿也要一并解决。
何东千辛万苦追查的扳指,被发现出现在一个江湖大盗手里。那人作恶多端,被抓之后承认了自己图谋钱财,杀了张博梁。
至于葛账房的尸体在何处,随着东兴楼掌柜的死,再也不会有答案。
焦大夫觉得浑身无力,看着宽阔的河面,拿起一杯酒倒进河里。权力,果然不是他们能撼动的么?
麦卷月发现白墨存今日的心情还不错,哪怕自己的饼糊了点,他也没介意。
“白大哥,你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么?”麦卷月一边给他倒茉莉茶饮,一边好奇的问。
白墨存抬起头,看着屋顶上的鸽子,莞尔一笑。“阿月,你母亲好点没。”
麦卷月点头:“好很多了,多谢你让焦大夫给我阿娘看病。”
母亲身体好了,她干活能赚到钱,侄子有人照料,她才觉得日子会慢慢好起来。
自从父兄战死之后,她很久没这样轻松自在过。
白墨存点头,“那你帮我一个忙,去焦大夫那里走一趟。”
“是需要取药么?”
“对,你跟他说,帮我准备些败火的茶,天气燥热的厉害,我想祛火。”
焦大夫听见麦卷月的话,眉头一皱,这是劝自己稍安勿躁?
都这样了,他如何不焦躁。
第六十四章 有所求伏低做小,心不屑冷眼旁观
今日天气好,朱家的下人一大早起来便忙碌的清扫院子,修剪枝叶。
丫鬟婆子们端着水,将里里外外都打扫的干净。朱长安站在门口,啃着新买来的桃子,盯着下人殷勤的举动,眼里有一丝不屑。
周氏从屋里走出来,瞧见他懒散的模样,气的拍他一巴掌。“怎么还在这呆着?你不去换身衣裳,一会儿你哥就回来了。”
朱长安冷哼一声,少年的面容上,带着傲慢与不屑:“回来就回来呗,瞧瞧你们这一大早的,又是修剪枝叶,又是换新衣裳,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家要来咱们家,隆重的简直不成样子。”
周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将人拉到一边。
懂事的下人早就悄悄避开,去清理别的地方,屋子里只有母子二人。
周氏用手指戳了戳儿子,连带自己发髻上的步摇都乱起来。
“你怎么现在还不懂事?知不知道这次要不是他出手,你的命就得交代在开封府大牢里。”
朱长安厌烦这种话,反驳道:“阿娘莫要糊弄我,我能出来,那是因为我阿爹使劲,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闲赋在家吗?您是不是忘了,他上次是怎么抽我鞭子,要了我半条命的?”
这事儿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气,那种歹毒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帮忙,定是阿爹许他什么好处。
既然拿了好处,就别高高在上,指望自己感激他。
他不欠朱长岁的。
周氏没想到儿子这般不懂事,气不过,硬是掐他一把。“你阿爹倒是想救你,可你也不想想,这背后如果没有他出主意,那些人那些事,谁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你敢说寇家小娘子的事儿,当真与你无关。”
朱长安手里的桃子忽然不香,他烦躁的将吃一半的桃子往外面扔去,桃子轱辘转了两圈,滚到垂花门边。
管家避开脚下的桃子残骸,上前给周氏与朱长安见礼。
“夫人,官人让我来问一句,厨房菜色可都准备好了?”
“早就备着,按老爷的吩咐都备好了,全是大郎喜欢吃的。盏蒸羊,润兔润鸡,炙炊饼,保管大郎吃得尽兴。”
管家又细细问了几句,周氏笑意盈盈的回答,脸上讨好谄媚的神情,让朱长安不屑又烦躁。
等人走了,周氏转过脸来瞧见自己儿子的模样,又是一阵气,趁着无人,她着急对儿子道:“给我收起你那副样子,你就算再不喜欢他,憎恨他,今日他回家来,你该求他就得好好的求,别忘了你的小命可攥在他手里。”
朱长安气恼,说话的语气很冲:“阿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的命怎么就攥在他手里?阿爹可还在呢,他要是敢对我不好,阿爹收拾他那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周氏第一次恼恨,自己怎么把儿子教养的如此糊涂。
虽然她心中平时也是这么想的,但此时此刻,这话是能说出口的?
她见儿子倔强不肯低头,忍不住叹息一声,拉着儿子坐过下来,缓缓对他道:“阿娘知道你委屈,可形式比人强,咱该低头还得低头。
你先忍过这一阵,等过了这一阵,他还不是得出府去。你阿爹把他哄好,他乖乖替咱们母子卖命。你好好的,这家日后的一切才能属于你,你要是把他惹恼不管你,那朱家以后的一切,不都落到他手里吗?”
“他敢!”朱长安怒目圆睁,对朱长岁越发厌弃。
“祖母可说了,以后朱家的一切都是要留给我的,谅他也没那个胆子跟我争。”
周氏忙安抚他:“老太太疼你,但你也听阿娘一句劝,这时候该低头要低头,何必争一时长短,咱们来日方长。”
朱长安不屑冷哼,知道母亲说的对,“行,我就暂且忍一忍,谁让他还有用。”
周氏把架子做得很足,不仅让下人里里外外的清理宅院,还把库房里最珍贵的碗碟都拿出来。
这显然是招待贵客的姿态,谁来了都要说,她给足客人面子。
可哪有招待自家郎君回来,摆出这副姿态的。
朱长岁又不是去外地做官,多年未归,人居住在开封城,父子上朝还能碰见呢。
可朱家虽还未分家,朱长岁却已经住在私宅,并不回来,这家中显然是没他的位置。
把还未成婚的大郎这般驱赶出去,开封城里的人有眼色的,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偏偏周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做的姿态十足,旁人挑不出道理来。
但是朱文梓买这账,朱老夫人也已经日渐糊涂,管不得事。
旁人怎么说,周氏一点不在意。
到底是眼皮子浅,商户人家出身。
瞧见眼前的利益,便瞧不见长远的名声。
傍晚的时候,朱长岁骑着马,带着朱火回朱家。
管家在门口等着,亲自把人迎进来。
下人接过他手中的马鞭,也是姿态殷勤。朱火却面无表情,没什么高兴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朱家的这鸿门宴,只怕不太好吃。
但朱火心中又有隐隐有些痛快,往日官人回来,哪次不是被冷漠对待,周氏永远摆出一副嫡母姿态,对继子口腹蜜剑,悄摸算计。
偏偏朱大官人也纵着她,朱老夫人只偏爱小孙子。
这么些年,自家官人在这个家,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从前对官人爱搭不理的,如今还不是得回头来求他,看看这谄媚的姿态,想想就让人解气。
周氏安排了长长的一桌宴席,三四十道菜摆满长桌,朱文梓还有朱长安早已落座,那一家三口坐在一起,朱长岁倒真像是来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