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河桥(24)

作者:蚕丝如故


她害怕焦大夫当真,转移话题问起白墨存如何。焦大夫故意道:“再过些日子,他的眼睛说不得就能看得见。”

柳依尘高兴的笑,从心里感激焦大夫。焦大夫又不明白了,白墨存好起来,岂不是不再方便她偷窃,她高兴什么?

真笑假笑,焦大夫还是分的清的。这女娘笑的,好像病好的人是她一样。

不理解!

不管焦大夫如何,柳依尘是真高兴。等白墨存艾灸好,她就进门帮着照料。结果一时高兴,忘记屋里的人光着身子。

进门瞧见白墨存赤裸的半身,二人四目相对,柳依尘立刻脸红得不行。白墨存镇定,淡淡问:“焦大夫,我能走了么?”

柳依尘咳嗽一声,道:“官人,是我。”

她硬着头皮上前,帮着白墨存穿衣服。近距离瞧见他消瘦的身躯上,大大小小的疤痕。柳依尘想起在并州的时候,他跟人去河边泅水,光着膀子肆意闹腾。还趁着她不注意,故意朝她泼水。

她气的捡起石子打回去,打在他光洁的背上。那时候年纪小,如今他背上全是疤痕。

柳依尘心里愧疚,不知道这账册该如何处理。给出去,白墨存会不会有事。不给出去,姑姑又该如何?

白墨存见她愁眉不展,回去的路上,听见卖糖葫芦的声音,叫住小贩,要了几串。

柳依尘给了钱,将糖葫芦递给白墨存,白墨存却拒绝,“我就是想闻闻这甜味,没什么胃口,还是你吃吧。”

柳依尘心跳的厉害,半响说不出话。白墨存却面无表情,甚至转过头去,好像看马车外面的街景。

她从前心情不好,都是白墨存买糖葫芦哄她,吃过糖葫芦,心情就好了。一根不行,就来两根。

柳依尘看着手里这一把糖葫芦,微微低头,咬了一口甜滋滋的糖衣,心里却很暖。自从父母死后,再也没人给她买过糖葫芦。

二人才下马车,何东就来登门。看见白墨存,他笑着过来打招呼。

“哎哟白老弟,哥哥这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柳依尘开门将人迎进去,何东喝着冰镇的果饮,只觉得浑身舒坦。“要不说还是弟弟你会过日子,这有人照料就是好啊。”

“哥哥这年岁,也该娶妻成家。家里有夫人心疼你,自然比我还要舒坦。”

何东笑着打岔,不愿说这个话题。将柳依尘支开后,才笑道:“哥哥这是厚着脸皮来找你讨主意了。”

白墨存:“我以为哥哥是馋我家女使的厨艺了?”

之前虽然没在这吃饭,可柳依尘做的果子招待,何东还是贪嘴的。

何东笑笑:“弟弟见笑,这只是其一。你可知道,前些日子,你这宅子外边,一直有个卖樱桃的小贩,暗中盯着你家。”

“我一个瞎子,从哪儿知道去。”白墨存是一点不避讳自己眼瞎这件事。

何东噎了一下,尴尬的笑笑,打了自己都嘴两下。“是哥哥蠢笨不会说话,弟弟别往心上去。”

白墨存浅笑,问他来到底要做什么。何东这才将小贩的事和盘托出,转而说起葛账房留下的账册。

“哥哥也不瞒你,我怀疑葛账房的死,跟张博梁的死,乃是一人所为。说不定,弟弟你也有危险呢。”

柳依尘听了一耳朵,顿时跟着紧张起来,这话什么意思?

第三十一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白墨存一点不在意他的话,云淡风轻的喝果饮。甜丝丝冰凉凉的果饮,顺着喉咙下去,夏日的炎热顿时消散许多。

树上的蝉鸣一声又一声,何东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叹息道:“你若不是伤了眼睛,朝廷里还是有你的位置的。”

白墨存笑笑没说话,柳依尘在拐角,只想知道白墨存有什么危险。何东这才说,张博梁的死,必然与葛账房留下的账册有关,白墨存作为当年的运粮官之一,难道就不想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跟军粮有什么关系?柳依尘至今也不明白,背后的人忌惮什么,又为什么要来白墨存这里偷盗账册。

至于白墨存,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有似无的算计,你又看不明白他在算计什么。

“哥哥多虑了,且不说账册的事儿,还只是传闻,我一个瞎子,什么也看不见,又能做些什么?那些人就算怀疑我,也只是徒劳不是。”

他如今挂着个武散官的名头,无权无职,也就家里留下的田庄铺子,维持生活罢了。若无这些,他现在怕是在汴河桥边拉二弦琴,要饭过日子。

何东见他不顺着套路来,也不着急,继续给他分析。将东兴楼与朱家的事告知后,感慨道:“如今这案子有两个疑点,一个是葛账房的尸骸下落不明,一个是害死张博梁的真凶下落不明。我寻思那朱家也不是傻子,账册的事情必然与他们有关,而且......”

“而且什么?”

何东摸摸下巴上的胡茬,意味深长道:“假借我名义送信给赵有德的,定不是朱家人。既然如此,说明背后有人在推动这件事。我能知道,你说朱家能不能查到?朱家壁虎断尾,用东兴楼的掌柜顶罪,可他们也一定会暗中调查背后之人的。”

白墨存笑道:“那这一切与我有何关系呢?哥哥这般危言耸听,莫不是想拿我做筏子?”

何东忙说不是,是真心告诫他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一定与......”他紧张看看门口,甚至跑到门口探头探脑查看,柳依尘紧张的后退回去,才没被他发现。

“哥哥我是觉得,这事儿一定与永安城的军粮运输有关。你当年也参与其中,如今虽然侥幸存活,但要是那些人暗中做什么,只怕你也要无辜被卷入其中。”

白墨存面色凝重,似乎将他的话听进去,好半响才问:“那哥哥想我做些什么?”

何东:“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粮食没有运到的真相?”

柳依尘愣住,想起那日爬墙头,对着白墨存弹弹弓的少年。他说,白墨存贪生怕死,导致永安城战败。

她来这许久,也偶尔听见外面的人说起,说是当年若是运粮的及时到达,永安城也不至于被西夏人堵在城中,饥饿无力,最后一败涂地。

她一直不信这话,在她看来,白墨存从不是个胆怯懦弱的逃兵。

白墨存忽然抬眼,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何东,何东差点以为他看穿了自己,心里发慌,却见白墨存指着他身后道:“哥哥可瞧见置物架上的卷轴?”

何东回头看去,发现置物架不在他身后,而在白墨存身后。他松了一口气,道:“瞧见了。”

“你将东西拿来,要淡杏色那个。”

何东起身将卷轴取出,等他打开卷轴,发现上面写着很多人名。

“这是......”

“黑色的,是我那一批战死的运粮兵,红色的,是活下来的。”

这一张不太长的卷轴上,规规矩矩的楷体,写着三排名姓。字里行间的黑,全是人命,活下来的,不足七八人。

何东一时间分不清是红色的更刺眼,还是黑色的更痛心。良久,他才道:“弟弟有心了。”

这样的名册,只怕兵部才有。谁知道他这里,会有这样完整的名单。

白墨存却平静道:“如今张博梁也死了。”

何东看见张博梁的名字,顿时觉得红的刺眼,尤其想到他做的事,又觉得此人不配呆在名单上。

可当着白墨存的面,他还是不想对张博梁说三道四。“这活着的人,除了你,还有谁在开封?”

“只剩我在开封了,你问我他们去哪儿了,我当真不知。你问我当年运粮的真相,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当年我们不是有意要拖延时间,而是.....而是兵部的粮食,迟了十日才到。”

何东只听说是运粮官贪生怕死,拖延了十日才到永安城,怎么如今却是兵部出了问题。他不免想起赵有德,想起胡军巡的暗示,这背后,是王党一派与旧党的争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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