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界的风雨都向她倾斜

“不只是烤红薯，还有豆腐脑、栗子酥……长姐什么都给我带，南街的糖葫芦山楂最新鲜，北城有个捏面人的婆婆，捏什么都像，如意坊有个大叔擅长做纸鸢，手艺比宫中木匠巧多了，就是长得丑了点满脸疙瘩，他们说招这种人进宫有碍观瞻，容易顶撞主子……”

夏灵均现在被养得娇贵，幼时的记忆虽已模糊不清，但也依稀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和姐姐在宫中，并不招人待见。

大家都知道，太子那是犯了错才被贬，罪人的孩子，陛下宽宏大量，愿意养着就不错了，又怎会上心？

宫中自然都是势利眼，见夏帝对姐弟俩不闻不问，处处苛待。

夏灵均那时候还太小，不懂那些人眼中的恶意，只知道，是姐姐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护在身后。

有一年除夕夜，也是一个大雪之日，妃嫔们都去参加宫中宴会了，他和姐姐一起，抱着红薯坐在东宫的台阶上看雪，漫天的飞雪淹没了宫中的红墙碧瓦。

那时候他大概是四岁吧，而姐姐已经是个半大的少女了，东宫内那些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几年内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墨清漓不会读心，自然不知道夏灵均心中的这些往事，听到夏灵均的描述，震惊了一下，“你们这样真的能活着在皇宫长大？没被毒死？”

夏灵均委屈了一下，“宫中自然是有人下毒的，都被姐姐发现了。”

那时候夏帝还没有注意到姐弟俩，宫中那些有皇子的妃嫔，怎么会容忍太子遗孤，暗地里小动作不少。

“你这姐姐，有点厉害。”墨清漓心下了然，从夏灵均的只言片语和落寞的语气中，他也读得出来，在杀人不见血的深宫之中，失去了父母庇护的幼子想要活下去，恐怕不简单。

他又上下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小皇子，既然如此，这孩子是怎么养得如此单纯的？难道还是在演戏？

夏灵均也不会读心，自然也不知道墨清漓心中对他的怀疑，听到墨清漓夸自己的姐姐，语气里都瞬间充满了骄傲。“那是，我姐无所不能，大家都说可惜她为女儿身，若为男子，那一定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人物？”

“不过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惜，就算她是个女子，这天底下也没人能比得上。”在夏灵均心里，他姐姐自然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就算是皇位，她也配得上。

夏灵均的姐姐，叫夏灵韵，父母给取的小名，叫柔儿。

或许，若是能在太子的庇护下长大，她会长成一个柔弱娇俏的小公主，受尽万千万千宠爱。

可是没有如果，她做掌上明珠的日子，在父母双亡的那一天结束了。

夏灵均在长姐的庇护下长大，宫中险恶自己不是不清楚，只是她在的时候，世界的风雨都向她倾斜。

她练武从来不喊苦，不像自己尽知道偷奸耍滑，读书也从不偷懒，争辩起来就连那些礼司才高气傲的学子们也心服口服，可是她做到这一切的时候，也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第十一章 少年帝王与和亲公主

“但是姐姐出嫁到中都以后，我已经八年没有见到她了。”

出嫁？八年？“你是说，八年前嫁到中都和亲的那个公主，是你姐姐？”墨清漓皱了皱眉头，太子遗孤，竟然被送去和亲换和平？

两朝和亲一事天下皆知，毕竟敌对了几十年，才自此握手言和。只不过，当初世人都以为夏帝不过随便是挑了个世家女子封个公主送过去。

“是……我那时候才十岁，我在旁边看着她含泪穿上的嫁衣，那天宫人想给她梳妆，被她骂退了……我问她可不可以不走，她说总有人要走，何苦难为别家姑娘……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回来。”

“后来从中都传来的书信说一切都好，可是怎么会好？远嫁他乡，无依无靠，她那么骄傲的人，被当做礼物送到敌国……宫里人都说北启那个君王暴虐成性，不是什么好东西。”夏灵均说这些话的时候，泪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暴虐成性？”墨清漓对此说法存在怀疑态度，北启的现任君王，叫重穆，墨清漓对他的事情有一些耳闻。不过南夏是北启的劲敌，如果在战场上赢不了，那就去争民心，对敌人进行污蔑造谣，也是谋略。

北启是统一了将近千年的帝国，已经延续了将近二十代君王。

一个王朝走向衰弱的原因，自然是后代暴虐无能，他们搜刮天下珍宝，极尽奢侈享乐，喝着最好的粮食酿成的美酒，醉卧美人膝上，住在金玉堆砌的宫殿内，以看猛兽杀人而取乐。

一百多年前，以南方为首的农民起义军队一呼百应攻入中都，拉开了百年动乱的序幕，作为内乱导火线的农民起义最终被各方诸侯国联手镇压。

起义军被镇压后，在部分诸侯王的帮助下北启的国祚得以延续。

但各方诸侯国也借机从此彻底独立，自立为帝、为王，与王朝平起平坐，南夏国便是其中之一。

夏国诸侯国祖辈为几百年前最早一批分封于颖州的皇子，赐国姓为夏。

24岁的夏衍继承王位，可谓是雄才大略，自继位后，识贤才，辨良将，一路平定南方诸城，大军如同破竹之势向中都进军。

但可能北启是真的是有神灵相助，中都攻了近一年都没有攻下，异常天气频发、疾病在军中肆虐。

夏衍只得放弃进军中都，退居叶城建国，以封地夏为国号，自立历法，称泰和元年。

如今，夏朝占据南方叶城，黎州、颖州、云州、清州、奎州五州，凭借一江天险与北启分庭抗礼。

就在天下人都以为，北启迟早要被诸侯国吞灭时，没落了太久的王朝皇室出现了一个少年天才。

重穆十三岁即位，十八岁就独掌朝政，掌权后开始南征北战，收复了不少失地。

说起来的确也是个狠角色，但若是个暴君，也不会这么兢兢业业地四处奔波了，停下来享乐便是了。

不过，一个在刀光剑影里长成的少年帝王，和一个在阴谋诡计里顽强求生的少女遇在一起，谁会是赢家呢？

第十二章 只要活着就总能见到的

北启王朝很神秘，自建国以来便声称自己得神明庇护，帝王都是被神选中的天下之主。

都说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但在中都，别说宫闱秘事了，北启王朝整个国家的根基都是被这种神学思想垄断的，一切不合理的旨意都是神明的授意。

那座神秘宫殿之内，从未被渗透进去过半点外部力量，就算百年前动荡过一会，再次重建，也依旧固若金汤。

夏灵均还沉浸在自己那么骄傲的姐姐被当成礼物送走的悲伤之中，墨清漓出言安慰他。“除了报喜不报忧的书信，还能从其他渠道打听到公主的消息吗？”

“没有，我们派去的使臣，都没有任何机会私下跟宫人打听，姐姐也不说，只是礼数周到地坐在那里陪着招待，看不出是好是坏。对了，据说几年前那个暴君出征之时，中都发生过一场动乱，可是……”

后来又听说重穆凯旋归来，动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平定的，姐姐也不知道有没有受到伤害。

“但，人还活着，不是吗？只要活着，就总有一天能找到的，能见到的。”墨清漓喃喃自语，就是那些已经逝去的人，是真的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夏灵均听到墨清漓落寞的语气，福临心至，开口问道：“墨兄也有家人……”音讯全无吗？话到嘴边转了个弯。“走丢的人，都会好好活着的。”

“但愿如此。”墨清漓难得有这样失落的时候，他曾经也坚信只要没有见到尸首，就有希望。

但他这些年，从大漠找到雪原，从北方找到南方，都未曾找到过，自己要找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