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犯上(75)

作者:半里知途
“他们只是这个故事里面的小人物,不足道。”林痕这样说。

那母子三人只是整个事件里的一根细细的引线,不足轻重,他没有提。

但颜喻却注意到了,所以他真的有在认真听吗?林痕开始拿不准。

颜喻却不善罢甘休,他说:“你说吧,我想知道。”

林痕无奈,只好交代。

那母子三人完全是依附于林修溯的蛆虫,很好对付,下场自然也不好。

林痕亲手杀了那个小儿子,挑断了那位所谓的二夫人以及她大儿子的手筋脚筋,扔出了城。

他本意是让他们苟延残喘,让他们也体会体会无助痛苦、食不果腹、任人叫骂的日子。

只可惜当时是已是深秋,他们还没来得及学会适应,就冻死在了严冬的街头。

尸体扔到了乱葬岗。

这也是林痕一开始不想说的原因,他自认残忍,不想让颜喻知道他如此歹毒的一面。

可等真正说了,颜喻的反应又让他意外。

对方只是点点头,面目平静,若非要说有什么反应,瞧着更像是满意居多。

“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林痕疑惑着,就这样问出了口。

颜喻还没有回答,房门就被人敲响,传来刘通的声音:“少爷,时辰快到了。”

颜喻应了一声,转而对林痕道:“我记得今日不是休沐。”

言外之意,你该回去上朝了。

“……”林痕有些气馁,他点头,说:“是这样,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颜喻还算好脾气,朝他微微扬了下下巴。

“你说不信我的解释,却又容忍我说了这么久,这一点都不像你,你若是真的一点都不信,肯定不会如此好声好气地听我讲故事。”

林痕指背碰了碰颜喻的睫毛,颜喻受不住,痒得不断眨眼睛。

林痕笑了下,问:“所以,你还是信了一点的,对吧?”

颜喻偏头躲开他的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而是说:“信与不信都一样,没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林痕辩驳,“误会解开不好吗?”

“好,很好,但是有什么用呢?我的侄儿不会因此回来,我们也不会因此重归旧好。”

颜喻还是这样,平静得过分。

“可是颜喻,我想要个答案啊。”林痕抓着颜喻的手臂,想用力把人攥出带着别样的表情,可又强迫自己克制着,手背绷出青筋。

语气低落,是压抑不住的乞求。

颜喻心脏蓦地一酸,他怔住,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林痕一示弱,一有点无助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软?

四年前是这样,到现在依旧没变。

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可能从头到尾误会了对方的情况下。

颜喻开始头疼,他吐出一口浊气,妥协道:“我现在给不了你答案,我们还是静一静吧,这个问题暂时搁置。”

商量的语气,林痕的心却是彻底坠到了谷底,他苦笑着说:“这明明就是威胁。”

说罢,不再看颜喻的反应,径直开门离开。

颜喻的头又疼得厉害了,他强迫自己忽视这份痛楚,下床穿衣,他没有吃饭,而是带着酒去了祠堂。

今日是颜家众人的忌日。

颜家男子大多重情,多是一夫一妻,子孙不多,纵使活着的只剩他一个,把其余所有人的牌位摆上高桌,也依旧显得空荡。

香火正旺,发涩的味道盈了满堂。

林痕把酒放在矮案上,脱力地跪在堂下,他斟了几杯清酒,推向对面。

之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晚辈身子不好,就不陪你们喝酒了,以茶代酒,同诸位长辈喝几杯。”

几杯下肚,也算是把几位长辈敬了一遍,颜喻捏着瓷杯,找到父母的位置。

眼眶突然变得酸涩。

他磕了个头,闷声道:“爹,娘,儿子无能,把稚儿弄丢了……”

明明没有喝酒,颜喻却觉得自己醉了,不然怎么会目光茫然地在一堆黑漆漆的牌位里面找姐姐的呢?

真是愚蠢,他兀自笑了下,自言自语道:“忘了,罪臣家里怎么能放皇后的牌位呢。”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爹,娘,好久没见到你们二老了,近来可好?有见到姐姐吗?若是见到了,帮儿子道个歉吧,是我没照顾好稚儿。”

说着,他又摇头:“算了,不劳烦你们了,我自己说吧。”

“反正……我也没几日可活了。”

这一声是呢喃,很小声,他说得茫然,发觉到最后自己还是不舍的。

舍不得很多人,有容迟,有刘通……

想着想着,脑海中竟然还浮现了刚刚林痕委屈的脸。

好生奇怪,他明明还没信林痕说的那些话呢。

他苦笑着垂下脑袋,想陪亲人们呆一会儿。

所以没发现,林痕去而复返,静静站在他身后,听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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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海星~(眼睛眨巴眨巴)

第61章 “不,你不知道”

颜喻果然在骗自己。

这是林痕在长久的伫立中,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想法。

他原本的确已经离开了,走得还算坚决,只是他刚出颜府没多久,就突然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忘了逼颜喻给出个具体的期限。

按理说,他已经熬过了四年,早就应该习惯了等待与不确定。

可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接受不了。

盲目且不知期限的等待就像是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洞,会吞噬他所有的情绪。

他必须要个期限,哪怕是又一个四年。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听见这样一番话。

什么叫“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那天颜喻为什么要骗他?难道是真的怕被同情吗?

林痕的思绪已然乱成一团,他想不通前因,也不敢看后果。

于是双手紧紧捏着袖口,无声地站在细雨飘摇的院中。

这场秋雨来得不急不缓,雨丝寒凉却还不至于刺骨,只是落到眼睛上时,让眼眶不受控制地发酸。

颜喻还在跪,勉强挺直的脊柱似乎越发不堪重负,像秋雨中被打湿的枯黄落叶,摇晃着快要跌下。

颜喻现在应该是不想见自己的,林痕想着,强迫自己调转脚步,走了出去。

他放弃了逼问期限。

回宫之后就是没日没夜的忙碌。

其实多是繁碎又不太重要的小事,可家国天下之事不能以大小定论,尤其是在决策上,无人能代劳,就只能他一个人细细敲定。

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这半月里,林痕没有去颜府找人,他克制着思念,同时也愈发煎熬。

这天,他安排在颜府中的探子突然回来,比往常早了许多。

“何事?”林痕头也不抬的问。

他虽是答应了颜喻各自安静,但没答应不在他身边安排探子,虽然不能近身,但打点些消息已经足够。

“颜大人今日早上没能起来,刘管家发现不对进屋喊人,才发现人已经晕了过去,之后钱大夫匆忙赶来施针,离开时脸色极差。”

颜喻晕倒的事大,所以他没有等到晚上就来禀报。

“属下无能,没能谈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朕知道了。”林痕按了按太阳穴,放下沉甸甸的卷宗,那上面记载了当时入狱的数十个颜姓族人,其中最显眼的,就是中间的“颜喻”二字。

可卷宗上并没有记载颜喻出狱的原因和时间,是没来得及记,还是被勒令删掉,就不得而知了。

——

步入冬月,天总是黑得格外早,现在才是酉时,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夜空还算澄澈,星星一下一下地眨着,林痕却没有心思欣赏。

他来到乾极殿,把趴在窗台上睡觉的金乌抱起来,出了宫。

被无端吵醒的困猫脾气特别大,伸着爪子就在林痕胸前扒拉,上好的缎锦被挠出线头,它还不满意,对着林痕喵呜喵呜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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