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蝉鸣+番外(64)
作者:一明觉书
宁康朝依旧直挺挺的跪着,道:“臣一心为国,望陛下三思!”
皇帝抓了一张奏折扔下去,道:“军令已发,朕不会收回成命。”
宁康朝说:“那臣只能以死明志了。”
皇帝怒道:“朝堂之上,你敢威胁朕!”
宁康朝说:“时间不等人,若是陛下再不下令,游大人必死无疑。”
皇帝依旧满是怒意的慢声重复:“朕不会收回成命。”
手边无刀,袖中无械。
御史中丞脱帽解袍,为谏陛下,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上。
没人能反应过来。
因为没人相信这个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真的心存死志,真能以死为谏。
直到血染大殿,皇帝和文武百官才白着脸反应过来,众人怔怔,鸦雀无声。
……
以他之死为介,武官纷纷上书、罢官,民间一片沸反盈天,文官见此也多数倒戈,迫于压力,皇帝只能命顾平领十万左定山军支援月尔城。
……
于是随着援军一起来的,还有一条她昔日同窗的性命。
……
上次几人聚首,还是在宣、游二人的婚宴之上。那时大家言笑晏晏,推杯换盏,谁也不知道,那会是最后一面。
宣峋与将事情说完后,二人并肩,默然站在帐外,抬首望着月亮。
良久,游照仪才开口:“他和我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们百年好合。”
宣峋与低低的嗯了一声,说不上来话。
从小,宁康朝就是最直愣愣的那一个,郑集安常说他不懂变通,如今,依旧直愣愣的以死相谏。
这是一种很难言的情绪,庞大的寂静笼罩在她身上,她一幕幕的想起宁康朝的音容,和她触拳,与她笑言。
六人尚还是少年的时候即将分别,为了走向各自的人生之路一起举杯,说要前程似锦,护国安邦。
游照仪出征前,他们还在宫里匆匆一见,说等她凯旋归来再聚首畅谈。
可是现在,他们、再也、再也聚不齐了。
很久、很久,游照仪才感觉到一丝沉闷的钝痛从心口一点点蔓延上来,喉咙发干,眼中酸涩,蓦的涌出泪来。
言犹在耳,旧诺怎践?
第38章 使我三军泪如雨
(3)
月尔城被夺回去后, 乾州的战事再一次焦灼起来,但有了左定山军的加入,再加之储月府一路胜况, 除了德满外还拿下了象川、雪青、汀珀、鹿苑四城, 中衢终于处于优势。
左定山军撤走了戍卫东集的十万大军,只余下每个城池固定的守军,但好在东集并没有什么异动,对于他们来说, 中衢是横亘在他们与其他三国之间的屏障, 若是中衢倒了,他们也落不得什么好处。
在如此境况之下,崇月国内反战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崇月皇帝杨元颂依旧一意孤行, 秋冬之际率领二十万大军再次陈兵昌延。
落木萧萧,秋风瑟瑟。
杨元颂身骑战马,昂首朝着城楼眯眼。
她十九登基, 如今已经年过四十,登基二十年来勤耕不辍, 焚膏继晷。
可她的皇位是用弟弟换来的。
母皇后宫三千,却没立皇后, 那么多女儿全是庶出, 她只行五, 但只有她文成武就, 野心勃勃,为母皇杀臣子, 铺长路,宫闱深深, 她不知道替母皇在夜里了结了多少人。
那些夜,冷得发抖,铺天盖地的血光几乎把她彻底灼烧。
可母皇最后依旧心属长女。
长女,不过是一个无父的昏懦草包,其早亡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卑贱侍子。她甚至都不用动手,对方就会自寻死路。
可胞弟杨元颐看穿她野心,怕她为权所迷,手刃手足,听闻母皇欣赏中衢皇帝,欲寻一子嫁予他国,为两国安邦做下保障。
他年仅十七,自请其命。
中衢皇帝对他一见钟情,先立为贵妃,马上又成为一国之后。
基于此,母皇终于有所动摇,这才改立杨元颂为储君。
可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她依旧软禁手足,培养势力,发誓要为崇月开疆扩土,开创盛世。
中衢先圣宣懿皇帝在位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动中衢之心,对方是个有识之君,种种举措让中衢国富民强,兵法武功也极为出众,将一向强盛的南羌打至灭国,并入己国版图,使得中衢一度极为繁荣,再加之她与弟弟很是恩爱,她也不愿与其刀剑相向,让弟弟左右为难。
可是这个皇帝不一样,他在先帝的羽翼下待了太久,长姐什么都好,对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也好,于是自先帝登基开始他就整日寻欢作乐,文不成武不就,在封地当个富贵闲人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
谁知先帝天命不永,溘然辞世,连个子嗣都没留下,这么大一个担子一下子落到了他身上。
这些年来,中衢国内的文策武论她也听了不少,唯一能看出的就是这皇帝是毫无治国之才,权力到了手上,只有惶恐和害怕。
此时不拿中衢,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她并不相信她会败。
……
镇国公主宣应雍同样领了十数万大军,出门迎敌。
顾平、李鸾徽、钟北峣、游照仪五人分队而站,目视前方,与崇月大军对峙。
杨元颂看见游照仪,神色变了变,看着她说:“你没死?”
游照仪笑,淡淡的回道:“托你的福,还活着。”
杨元颂笑了,说:“宣应衷坐了近二十年皇位,打压、罢免女官女将,猜忌宗亲,所出的文策武论也是一塌糊涂,没想到底下竟还有这么多能将。”
她又看向宣应雍,道:“听闻你儿子至今没有出仕,怎么,你都无所谓吗?”
宣应雍不甘示弱,说:“听闻你十几个女儿明争暗斗,想着要把你拖下皇位,怎么,你也不怕吗?”
杨元颂阴骘的笑了笑,说:“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皇兄太过懦弱无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快开战。”
宣应雍抿唇,神色并不好看。
十数万人与二十万人正面交锋,就算背靠城楼,有高处军械掩护,也输赢难论,更遑论她们还有重械压城。
马儿扬蹄嘶鸣,风烟阵阵,大战已然一触即发。
千军万马冷沉沉的对峙,所有人都捏紧了手中的刀,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混杂着如雷的心跳。
杨元颂缓缓举刀,身后一兵卒开始升起崇月军旗,一个巨大的杨字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
宣应雍也举剑示意,身后城楼弩机营已然就位,锐利的箭簇无一不指向敌军首领。
正当两军挥手交锋之际,万籁无声的战场不远处却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近,众人抬目望去,远处竟有一身影独行而来,迅速疾驰到两军之间的交界地。
他骑了匹白马,身未着甲,穿了件普通的白色袍子,戴了一顶帷帽,孑然一身,和这片黄沙漫天的血色战场格格不入。
待扬马站定后,对方才将帷帽卸下,露出一张端肃柔美的脸庞,神色安定平和,有些人并不知道这是谁,但见他前来,镇国公主和崇月皇帝竟都放下了手。
直到镇国公主喊了一声:“帝君!您想干什么?快回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竟是崇月帝卿、中衢帝君杨元颐。
对方扭过头来,对着宣应雍笑了笑。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神色太过安宁,白马白衣,远远望去,不像凡人,倒向误入此间的神佛,悲天悯人的看着世人。
他骑马转身,背着中衢,面向崇月,对着崇月皇帝淡声道:“姐姐,不要再往前了,你们只会两败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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